第14章 拦路(1 / 1)

“快,东西都装好,再检查一下。”浮生站在马车前吩咐着,“今日午时便要启程,大家抓紧时间。”

面前侍卫来来往往忙碌着,将行礼包裹往马车上抬。

“派人去问监督渌水河码头的运盐船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即刻出发返程。”

“是!”

秦祉端着茶杯坐在院中长廊上,风夹杂着树枝上的落雪微微吹拂洒下,宛如一片金光星星点点落在她发肩。

“运盐一事解决,你那边可有回信?”秦祉浅尝一口,垂眸询问。

柏萧鹤总算又恢复了初见的装扮,镶嵌鸡血石的珍珠金链泛着细碎的光,玄色大氅搭墨色长发,显着整个人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他侧倚着门廊,道:“已经派人去查,只是容我提个醒,这人如今销声匿迹已有五年,若是失忆了还好办。”

“若是装的,我们这一查,他怕是早就藏起来了。”

“怕的就是这个啊。”秦祉喃喃道。

“殿下,柏将军。”

温润的声音如约而至,二人偏头,只见虞仓寅抱着手炉缓步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昨日那么一闹,伤势又有些严重了吗?”

“无妨。”虞仓寅淡淡道,将一封信从袖口拿出,“这是今晨放在我屋的,看字迹,想必是出自张陏之手。”

“殿下,我多嘴一问,这张陏可还在随行队伍中?”

秦祉同柏萧鹤对视一眼,这才道:“不在,昨个半夜就跑了。”

张陏这人,不能将他带去兰干,也不能杀,留在昭川更是祸害,如今秦祉与柏萧鹤的事,仍然要张陏把消息散出去,这样可信度才高。

因此昨夜张陏那动静一出,他们二人却全当没听到。

“如此...”虞仓寅似乎早有预料,说,“那便看看吧。”

张陏那一手字写的相当狂野大气,笔墨相连,洋洋洒洒铺了满纸,实则半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堪称废话连篇,从自己可怜认栽,到讥讽虞仓寅的演技可谓精妙,再到感慨同秦祉所见相处之日甚少......

秦祉皱着眉从头扫到了尾,却被最后那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馋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殿下,我们都邑城见。”

“馋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秦祉手指从这行字上摩挲着,“看样子,都邑城的天要变了。”

“讨伐阮义一战,近在眼前。”

“周令的休战盟约上可曾提到了讨阮一事?”虞仓寅问道。

秦祉叹道:“提归提,可盟约上诸位皆虚与委蛇,互相试探,他们不会轻易出兵,这事不急,等我先见过兰干相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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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风大,站在船头,冷风四面八方的灌进衣服,秦祉眺望着无尽水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距离她离开都邑城已过去了整整五年了。

而这五年来,她始终没有再踏足故土。

那宛如霞光的火海将相国府烧成一片灰烬,倒映在那双幽深的瞳孔。

“女公子,您不能回去!”那人死命挡在身前,恨意穿透时光,折射到秦祉心绪。

“来不及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快跑!”

府内楼阁轰然倒塌,而那一日过后,世上再无人提起相国,提起秦家。

“阁主,江上冷,回画舫里歇息吧。”崔颉妙将手炉递给秦祉,轻声说。

“没事,我看会儿景。”秦祉摇头,微微弯唇说,“对了,韩阁可有信,楚旻现下如何?”

韩阁,朔昭阁的上任阁主,五年前曾率领朔昭阁听命于先帝,潜伏朝堂,暗中刺探情报,负责杀人灭口。

“他已带人撤离翼州。”崔颉妙说,“南下等阁主吩咐。”

“带人去殷州找殷州刺史许棹文,此人仁举仁政,心向燕安,让他看着办。”

崔颉妙领命后便退回画舫,秦祉这才偏头说:“这么想听何不出来聊聊?”

远处那人单腿支起,坐在阑干之上,姿态随意放松,听到此话,他却头也不回,仍看向远方的波光粼粼:“殷州离兰干极近,你这么一安排,周令眼里便是要坐实了你我的关系。”

“坐实什么?”秦祉反问,“翼州以南就两条路,左为殷州,右则是都邑城。”

“一旦进了都邑,我的人未必保得住他,所以殷州是不得已之举。”

柏萧鹤闻言右手用力一抵,人轻松翻越而下:“这话你可同荀谌说,看他信不信。”

“他信不信,不在本王怎么说。”秦祉手肘搭在阑干,低头看着溅起的水花,“反倒是柏将军,可想好如何同荀谌交代。”

“我交代什么?”

秦祉抬眸看他:“当然是,结盟一事。”

柏萧鹤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伏身靠近秦祉,两人视线平行,他说:“我何时说过,要与你结盟?”

“因为你放任了张陏离开。”秦祉轻声道,“所以联手一事必会传出。”

“兰干卷入乱战,无论荀谌如何抉择,都会被打上晋赭王同党的名号。”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柏萧鹤点点头,说,“可若是兰干生擒了晋赭王交出去……殿下认为,可行吗?”

秦祉干笑两声,退了半步:“未免恩将仇报了柏将军,传出去名声不好。”

“巧了,我刚好和那些士族不同,最不在意的便是名声。”

秦祉要被气笑了,她牵了下嘴角,说:“那么,兰干运盐运成假的白沙也无妨吗?”

这回轮到柏萧鹤动作一顿,他注视秦祉良久,眯起眸:“你的意思是?”

秦祉回以微笑:“正是你想的那样,本王也要留有后手准备嘛。”

下一刻,只见男人果断转头,朝着画舫尾端走去,步调渐快。

“吓不死你。”秦祉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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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队伍从头到尾浩浩荡荡的通过,足有上百人,声势很大,因此即便兰干如今局面动荡,也无人敢上前拦截。

偶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集结在草丛,见状又被吓了回去,缩在角落生怕被人撞到,一不小心再丢了命。

“怎么样,挨个箱子查验的?”秦祉心情相当愉悦,眼下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朝外看。

柏萧鹤冷淡地睨她一眼:“何止,生怕冤枉了殿下,叫着你的女官一起跟着呢。”

秦祉当即表情一变:“你找她来替你......崔颉妙!”

马车外,崔颉妙一扯缰绳,靠近询问:“阁主,何事?”

“刚刚画舫上你都做什么了?”

崔颉妙表情有些疑惑:“闭目、养神。”

秦祉一噎,挥手道:“挺好,没事了。”然后果断放下车帘瞪了柏萧鹤一眼。

“你有意思?”

柏萧鹤轻叹一声:“少了几分乐趣,还好我同殿下不一样,要真去挨个箱子查验,岂非像个傻子?”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秦祉,而后道:“殿下别这么看我,这叫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秦祉咬牙:“受教了。”

柏萧鹤露齿一笑:“不客气。”

“吁--!”

前方领队的浮生骤然勒马,险些将官道旁草丛中窜出的妇孺塌死蹄下。

因而马车也跟着一震,车队全部停在路上。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浮生喝斥一声,皱眉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破烂布衣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伤痕累累,渗出血迹,虽说兰干要比之西州暖和许多,可毕竟是冬季,单薄的衣襟依然难以抵挡侵骨的冷意。

妇人极力的包裹着孩子,浑身颤抖不止,这一摔怕是惊了一跳,腿都软了下来,匐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妇人声音十分低,微弱到近乎听不清,只一味地磕头。

可眼下运盐不可再做耽搁,浮生无心照料路上的每一位百姓,乱世中若是流离失所、饱受折磨的人都要他去管,哪里又管的过来呢?

他并未听清此人的话,只从怀里扔下钱财,说:“拿着钱赶紧让路,别耽搁了我们的时辰。”

“不、不是钱...”妇人拼命摇头,跪行着去够浮生的衣摆,“求您,救救我孩子......”

“你...”浮生驾着马后退,神色警惕地看她,“再不让路就赶了啊。”

“那死婆娘跑哪去了?”

“艹,这要是让我抓到了非得打折她的腿不可!”

“啊!”妇人全身猛然一震,极度惊惧恐慌地想要冲进队伍之中,“救救我,救救我!”

而后人便要冲着马车扑上去。

瞬时浮生右手抽剑,动作干净利落,刻意避开利刃,用剑身将人挡开,巧劲拍了出去:“再警告一遍,马车上乃是贵人,你若执意如此惊扰,小心命都搭进去。”

“在那!”雄厚粗犷的声音瞬间扩大,身后纷纷扰扰跟了一大帮人,浮生打量过去,看那穿着,想必都是附近的村民。

顿时又是将近二十号人涌了上来,将道路拦截住,秦祉忍不住说:“这一路不给我们找点事做便不安生了,外面又是何事,兰干的土匪?”

柏萧鹤淡然自若,对外面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只开口唤道:“浮生。”

“主子,有人一妇人抱着孩子拦车求救,其余人马是来抓她回去的。”

伴随解释而至的,是一名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和男人们的辱骂。

“不堪入耳。”柏萧鹤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悦。

“可问清是怎么回事了?”秦祉问,“那妇人为何求救?”

浮生正要作答,只听外面一道拳头落在人体发出的闷声,劈声怒吼贯穿林道:“你他x就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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