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1 / 1)

优忍住打哈欠的欲望,在门口探探头,看到江川老师招了招手,才轻手轻脚地踏进办公室。这个时间段也有老师在午休,办公室内很安静,在路过入畑教练座位的时候,优跟教练点点头算作打招呼,才穿过那一排排办公桌,走向江川老师的位置。

“秋山,”江川老师推来一叠文稿纸,带着微笑看着她,声音放轻,“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唔……?”

优有些困惑,她不记得自己开学这几天有写过作文。女孩在老师的眼神示意下拿起稿纸,上面的看到了那篇文章的标题。

啊。

优回想起来了。大概是去年冬天,十二月底的时候,秋山优去参加了一个不限年龄,不限经验,只要求是学生的现场作文比赛活动。活动虽然不按照年龄层次分组,但据说有不少奖项,在某些奖项上,不一定大学生就能比过小学生。

这个作文活动举办的地方是在东京,那次她去东京看了一场滑冰比赛,正好看到了活动的宣传,就在现场报了名。参赛的有明显才学会写字不久的小学生,也有或许是大学生,外表上已经成年的人。

活动时间为三天,在这三天内,学生只要报名就能参加,写作时间每人限时五个小时,字数不限,要求现场写完现场交稿,中途除了上厕所之外不得离场,活动方会提供食物和水,还有充足的保暖设施。

那次,优是和三个女生一起围着被炉写完的文章。她坐了将近四个小时才离开,还喝了一杯工作人员友情附赠的热咖啡。

原本优是想写一个关于冬天的故事,但国中这几年的冬天,对于她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的记忆。冬天很寒冷,她不能出去玩,膝盖总是会痛,只能窝在家中,敷着热水袋,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

或许真实的就是最好的——于是,她索性把自己的那些不起眼、也不想回忆的过去,全部都一股脑注入了那篇文章中。抱着反正也没人会看,反正那些看了的人也不会认识她的心态,去写。

文字中的情绪几乎要凝为实质,书写者背后发冷,似乎整个人都重温了一遍最为痛苦的时期……一直到她写到了安子阿姨的宽慰,写到了自己终于丢掉拐杖的时候,她再一次地,走了出来。

无论多少次都会走出来。

优那时揉了揉眼睛,想起安子阿姨的笑,想起爸爸妈妈模糊的影子。安子阿姨和爸爸妈妈一样,都曾经在她前方看着她,对她说:

“别怕。”

“小优,慢慢走过来吧。”

“我就在这里。”

于是,女孩落笔写下了文章的标题——“当我第二次学会站起”。

“这是一篇很好的文章,秋山,”江川老师毫不掩饰眼中的赞叹,“还是千鸟山那边的老师联系了我们,说是有一名毕业生的文章获得了比赛的铜奖,让我们把获奖证书给你。”

“虽然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意把有些经历分享给其他人,但你文字中的生命力,我觉得值得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我现在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接过证书的优显得很迷茫。

“你愿意……让学校的广播部读一下这篇文章吗?”

“是否署名,全都看你的意愿,”江川老师表情温柔,“当然,如果不喜欢这样也没关系,毕竟这个故事涉及到了你自身的经历。”

“而且,我也该向你道歉,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就已经看完了这篇文章。但秋山,你显然有着用文字来传递情绪的天赋。”

“其实也不一定是天赋……”优垂下眼眸,“我——”

她停顿片刻,将那一叠稿纸跟证书都递给了江川老师。

“我只是讲出了我经历的。”

“但那些经历,也只有这么多了,”优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毕竟我的人生还很浅薄嘛。国中时期作文分数一直都没有太高的。”

“读这篇文章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说是谁写出来的就没关系……”

“但我想知道,大概会在什么时间读?”

“你是想听吗?”江川老师有点好奇,其实只要看了她的故事,就很难不对她好奇。

“不是,”优挠了挠脸颊,表情尴尬,“被全校人听自己的私事也……太奇怪了。我还是想回避一下。”

“好,”江川老师笑道,“那周一下午放学后的广播时间,秋山同学注意回避哦。”

与江川老师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秋山优其实记不太清自己写了什么。人在陷入情绪化的时候,理智其实占据不了太多的位置,优确实是走出了过去,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直面那些痛苦的经历。

而且现在的自己正在一天天变得更好……还是不要被糟糕的回忆影响情绪了。优缓步走回教室,将那个封了相框的证书背面朝外,抱在怀里,决定晚上去国见家住,找安子阿姨要个夸奖。

周一的中午,里奈带着优来了一处花坛吃午餐。

“欸——要在放学后的广播念吗,”里奈抱了抱胳膊,“呜哇,感觉好羞耻!”

“是啊……”优揉了揉脸,“回去之后,有点后悔草率地答应了。”

“没关系,不然今天下午你来我们社团避难吧?”里奈扬起笑容。

一般来说,放学之后距离社团开始训练,其实是有一段时间的。像是男排社,大部分人会选择趁这个时候去吃个饭,或者写一下作业,等到快要集合再赶往体育馆。而青城的校园广播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放送。

早在之前,里奈已经正式加入了音乐演奏社。

相比起青城其他规模更大、看起来更为专业的社团,音乐演奏社更像是大家凑在一起玩,成员即使算上里奈,一共也只有七名,四男三女。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而且入部会遭到其他成员的严格审核,据说审核的内容也相当奇怪,比如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摇滚的二年级前辈,就要求里奈用单音调唱出一首歌曲。

里奈说,她能入部,全靠她羞耻心没那么高,以及对美人部长没有觊觎之心。

“总觉得,去别人的社团不是太好……”优抱住双腿,用脸颊蹭了蹭护膝,“不然去学校外吃点东西?”

“你的腿最近很难走太远吧?”里奈吐槽,“我们社团经常缺人的,在里面也就是一起听歌唱歌玩音乐而已,没什么不能来。”

“唔……好吧,”优艰难地抉择着,安慰了一下自己,“那就当参观,反正我也没去过,正好看一眼。”

倒也不是想去看传说中的美人部长石井遥,最主要的原因是听说音乐演奏社虽然人少,但里面的社员好像有十分阔气的人在,把整间屋子搞得像音乐工作室一样,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乐器可以玩。

她是真得很想见识一下,如果能上手碰一碰就更好了。

“好!”听到优答应,里奈自信地表示,“我最近在玩社团里那个中国二胡,下午拉给你听!”

“居然连这种乐器都有,”优不由得赞叹,“真好啊。”

“不过因为水平太差,在里面练习的时候经常被前辈骂,”里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一脸愤愤地说,“可是他说我在锯木头也太过分了吧!明明声音不一样!”

“噗。”优没憋住,笑出了声。

“你到时候不许笑我!”里奈将怒火转到了秋山优身上。

“遵命,”优立刻正色,“我给你应援。”

“这才对嘛。”里奈很满意。

“……今天我们读的文章,是宫城地区一名同学,在东京‘人生如书’主题学生征文大赛中,荣获铜奖的作品。作品的名称为,《当我第二次学会站起》。”

青城的广播内容一向很无聊。

石井遥懒懒地靠着墙壁,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跟拳头,又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风扬起他稍显凌乱的长发,原本就不算太高的个子,加上过分精致的脸庞,让他有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楼下的声音熙熙攘攘,广播略有些失真的电子音回荡在整个校园。从最高处向下望去,可以看到那些学生十分渺小,三两成堆地聚在一起,像一群蚂蚁。

反正他自己也是蚂蚁。

他脚下的人不是蚂蚁,是渣滓。

石井遥将不断小声抽气,浑身颤抖的男生踢到了一边,又走到原本为首的家伙面前,捡起那人来这里时,嘴上叼着的半截烟头。他蹲下身子,抓着那个男生的头发,语气毫无威胁,表情也相当平静。

“山下同学,最后一次说明。”

“你的手机我要没收,里面的照片要销毁。”

“以后,也不该有新的照片出现。”

“你跟北田已经没有关系了,知道吗?”

“知、咳咳——知道了……”明显更高更壮实的男生脸上已经有了一道道血痕,鼻子也出了血,蜷缩在地上,捂住腹部不住咳嗽,在他说完后,石井遥笑了。

“说起来,其实你们动手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我很讨厌别人动我的头发。”

还残留热度的烟头烫在了那个男生的眉尾,烟灰几乎要掉落到他眼中,凄惨的哀嚎像是某种悲鸣的野兽,格外惹人不快。石井遥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了,丢了烟头,站起身。

“滚吧。”

等到天台再度恢复安静时,他听到了广播的声音。

“……其实复健也不是很困难,只是忍耐着疼痛,一遍一遍走而已。先站起来,再走一米,再走五米,然后一直走下去。让人绝望的是,曾经只有区区几步的路途,对于我来说却好比是从东京走到宫城这么远。”

“我偶尔会想起小美人鱼。她踩在刀尖上跳舞,感受到刺骨疼痛的时刻,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庆幸自己已经不能发声。毕竟在这种时候惨叫出来,往往会不太美观。”

“一个挣扎着想要抓住命运的脚踝的人,又能有多体面呢?所以我几乎每次都在忍着疼,忍着哭,光是站起来,就已经练习了无数次。”

“医生说,你再也站不起来了,这分明是一种诅咒……我唯一的至亲告诉我,别再继续了,她看不下去,她也会难过。似乎所有人都不希望我继续坚持下去。”

“最后,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的,是一个冷漠的陌生人,一个在我隔壁病床住了半个月,被我懦弱的样子烦到忍无可忍,还喜欢吃我的慰问品的姐姐。”

“她说——”

“去他的命运。”

“腿坏了就用手,给那家伙来一拳。”

那些被广播员用浓烈的情绪念出来的文字,似乎原本应该是更为平静的。石井遥眨了眨眼。

记忆中的某个影子,在此刻渐渐与文字背后的人重合。

原来那个孩子,已经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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