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筱筱先备了张泽一行人的餐，用托盘端出厨房。
为避免老爷子又找她茬，途径他身旁时，她解释道：“泽哥他们那桌先来的，我给他们送去又准备您的。”
贺怀山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算是应了。
她要是先给自己上菜的话，他还会觉得她刻意讨好，没真本事，秉承先来后到的做派一视同仁，倒是挺像杜老头的。
杜筱筱悄咪咪的撇嘴，咋就摊上这么个难伺候的祖宗了呢，这才第一天开业啊QAQ.
张泽他们忙起身去迎她，七手八脚的把菜放桌上。
谢刚压低声音愧疚道：“筱筱，都怪哥刚才遇到他时说漏嘴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如果生气的话，就掐我两下泄泄恨吧。”
其他人忙附和着鼓励她，“对对对，有气撒他身上，千万别给老爷子甩脸子，多难受都忍一忍啊。”
“只要好好送走这尊黑面佛，你要什么哥哥们都补偿你哈。”
几人还把杜筱筱当小时候那般哄着呢。
杜筱筱好笑道：“我哪有这么没出息啊，开门做生意注定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老爷子这是在帮爷爷考察我实力呢，没事，我能应付。”
她其实能从大家对他又怕又敬的态度里看出他的特殊，只要不是无中生有的刁难，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让刁钻的客人心服口服，成就感不要太高，再说了，她有系统这个外挂，谁来都不怕。
见她这么自信，大家也就不再耽误她做事，忙催着她赶紧上菜，免得对方等急了又开骂。
杜筱筱返回厨房，很快端着一份米饭和一份东坡肉出来。
她不卑不亢的将餐盘放到桌上，“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贺怀山淡淡的嗯了一声，单手端起米饭，认真端详，米粒圆润饱满，晶莹剔透，颗颗分明。
他抬起另一只手隔空煽动热气，鼻翼轻轻翕动，嗅闻着。
米香清新怡人，热气缭绕间仿佛置身于广阔的稻田，目之所及都是黄橙橙的稻谷，莫名让人心旷神怡。
自从退休回到这里以后，他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这种高品质的大米，心中倏然涌上一抹怀念。
杜筱筱看到他的星级面板上亮起了“意”对应的星星。
这是勾起老爷子美好的回忆了？
贺怀山率先吃了一口米饭，米粒柔滑，咀嚼间，丝丝缕缕的清香在舌尖徐徐绽放，带着一点回甘，后味绵长，是记忆中的味道。
不错，响水贡米倒是货真价实。
放下米饭后，他端起主角，白色的餐盘上，深琥珀色的东坡肉静静的立在中央，酱汁沿着它四周滴下来，蔓延开一小圈不规则的形状，酱汁裹着油脂，亮晶晶的点缀着餐盘。
炖至软烂的东坡肉随着他手的轻微抖动，颤巍巍的晃悠着，肉皮和肥肉部分带着肉眼可见的软糯，而瘦肉却宛如屹立不倒的精美花纹。
明明是一起炖制，软硬却互不影响，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这块东坡肉选用的肉质远超普通猪肉，更像--
“这是什么品种的猪肉？”他看向吧台后面的杜筱筱。
杜筱筱忙道：“是红山草猪，东坡肉所用的部位是肋条肉，唯一一块肥瘦分布均匀又漂亮的地方。”
贺怀山微微挑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属于“形”的那颗星星已经亮了。
他不再观察，放下盘子后，抽出筷子用筷尖将肉一分为二，软糯的猪皮与几乎融化的肥肉一起碎裂，直接流淌到最下层的瘦肉纤维上，浓郁的酱汁紧随其后，将切割面覆盖住，同时也把蹿出来的肉香压住，像是在蓄力。
他迫不及待的夹起半块放到嘴里，舌尖抬起，轻轻的一抿，油脂混着软糯的猪皮顷刻在舌尖绽放，被酱汁覆盖的内部肉香也在同一时间被碾碎，沿着上颚席卷整个口腔，刚刚的蓄力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急速扩散。
咀嚼间，瘦肉独有的纤维感松软微韧，无需用力就能化渣，不柴不干，刚刚好。
一口肉竟然同时具备好几种口感，香味随着咀嚼不断的升华再升华，扩散再扩散，太香了，太美味了！
“色香味”三颗星星同时亮起来。
杜筱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瞧，这不就搞定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啊，征服了一个老行家，其他的食客还远吗？
剩下的半块，贺怀山直接夹到了米饭上，慢条斯理的捣碎后，把剩余的汤汁悉数浇在饭上，浓稠的琥珀酱汁在晶莹剔透的米饭映衬下，更显润泽，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贺怀山很想一口气扒拉完，却又实在舍不得让美味消逝得太快，只能努力忍着大快朵颐的急切，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品着。
相比他斯文儒雅的吃相，另一头的张泽一行人倒是吃的相当豪放，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那份吃光了。
“怎么办，还想来一份，根本吃不够。”谢刚砸吧着嘴，一脸意犹未尽。
“点啊，开张卖得越多，筱筱以后的生意越火爆，吃尽兴了，哥买单。”张泽大手一挥豪横道。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激动起来，朗声道：“筱筱，我们一人还要两份东坡肉。”
杜筱筱笑道：“好嘞，锅里有现成的，马上就来。”
这话一出，贺怀山顿了一下，垂眸看着余下的一小口饭和肉。
他完全可以再点几份的，但他不能，刚刚那么不留情面的一顿输出，又是质疑又是训斥的，现在如果加餐，那他刚才的话不就成自己打嘴巴了吗？
不行，不能点，点了就没脸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厨房，八份香喷喷的东坡肉再次被装到了盘里，热气腾腾又香又润，再来上一碗米饭，捣碎了浇汁，咸鲜的肉配上清甜的米饭，呜呜，要老命喽！
杜筱筱觉察到一道宛如实质的视线，猝然抬眸，贺怀山迅速收回目光，闷头扒拉着所剩无几的饭。
杜筱筱不觉失笑，都点亮五颗星了，不信您不加一份。
这么想着，她端菜的时候故意慢吞吞的，甚至装作拿不动，走出厨房时，把另一个托盘放到吧台上，准备分两次上菜。
这可苦了老爷子了，他碗里早就已经见底，连筷尖上沾着的酱汁都被他嘬了个干干净净。
闻着香气一抬眼，一臂之隔的吧台上，满满登登的四份东坡肉正冒着热气，挠人的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一个劲在他的五脏六腑抠挠，抓的他心痒难耐，馋虫肆虐。
啊啊啊啊，想吃，再来十份不嫌多！
听闻杜筱筱回程的步子，他猛地撤回视线，假装端起茶杯喝茶，仿佛餍足后的回味。
偏偏张泽那边吃得津津有味，筷子扒拉米饭的磕碰声，因为满足而情不自禁的喟叹声，浇注汤汁时杯盏碰撞的声音，以及一股一股磨人的浓郁香气······
哪怕背对着他们，他也能清楚的想象那副大快朵颐的盛景。
太残忍了，太磨人了。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想吃而不能。
老爷子的别扭张国远一家也看到了，他们吃在前面，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饱和了，在其他人用餐时，他们一直在悄咪咪的观察着贺怀山，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给筱筱添堵。
好在，老爷子挑剔是真，筱筱的手艺精湛，食材精良也是真。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老爷子问了几句后，全程都沉默着享用，一看就是超级满意，一家人的心总算落了地。
比起他们的认可，老爷子的满意度和口碑，才是这个片区真正的权威，筱筱的东坡肉稳了。
孙翠芬见老爷子吃好了，抬脚踢了丈夫一下，张欣也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张国远领会后，借着给他倒茶的由头，打探道：“贺老觉得味道怎么样啊，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只管提意见，筱筱也好改进。”
贺怀山不冷不热的道：“也就一般般吧。”
“您老的一般般含金量可大了，看来筱筱不算丢杜老爷子的脸。”
贺怀山睐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才第一天，日子长着呢，别动不动就翘尾巴。”
说完也不打算喝茶了，起身扫码付款后，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了，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张泽他们，原因无他，怕自己忍不住。
目送他离开后，大家都懵了。
“贺老这是觉得好呢，还是觉得不好啊？”谢刚发出了灵魂一问。
张国远瞥了眼他餐桌上的碗筷，直接乐出了声。
他一手拿碗盘，一手拿筷子，走到两桌人中间，示意道：“碗筷比洗过的还干净，一看就是吃尽兴了，筱筱这波稳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白瓷小碗上半点痕迹都没留，盘子里的酱汁明显用米饭沾过，留下丝丝缕缕的划痕，一双筷头直泛白，一看就是使劲嘬过。
这哪是尽兴啊，这是好吃到想舔盘子啊。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咱筱筱今儿真算开业大吉了，要老爷子一个人满意，可比接待一百个客人还难。”
谢刚终于放心了，“我的罪过可算是赎回来一点了。”
郭樾调侃道：“我怎么觉得，要是咱们不在，老爷子估计会悄咪咪舔盘子。”
众人默契的想象那个画面，顿时乐的前仰后合。
谢刚边笑边说：“何必呢，再点一份不就行了，这倔老头。”
“哈哈哈哈，我得先笑一会儿。”
杜筱筱想了想老爷子偷看她加菜的场景，明明馋的不行，非要硬抗，也是难为他了。
张国远安抚杜筱筱：“老爷子心眼不坏，你别跟他计较，他要是还肯来，你今后的生意一定不会差，他可是咱们这个片区的活口碑呢。”
“来者都是客，放心吧叔，我觉得老爷子挺有趣的。”
杜筱筱说的是实话，就冲他的“净盘”行动，不愁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