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运动会很快就结束。
这次比赛的照片洗了一半，贴在班级的公告栏上。
“剩下的照片就不洗了，公告栏没位置了。”林凡凡说，“晚上我会发在班群里，大家到时候自己看吧。”
放学后大家围过来讨论照片有多离谱，与此同时，夏穗和周言之硬刚的事儿迅速在班级里流传开来。
“我靠，夏穗又和周言之打起来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昨天运动会的时候，可激烈了。”
“啊那夏穗没事吧？有人打120了吗？我们怎么感觉她今天看起来还生龙活虎的啊。”
“说出来吓死你，是夏穗打了周言之。”
“啊？？？？”
“真的！我亲眼看到夏穗往周言之脑袋上浇酒精，气得周言之在那儿吱哇乱叫！笑死我了。”
大家越讲越激动，谈到夏穗打周言之时还哈哈大笑起来。
声音传到周言之耳朵里，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他们立刻闭嘴了。
周言之低声骂了句脏话。
草。
他妈的。
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忤逆他。
他居然在同一个女人的身上栽倒了两次，那贱人居然还敢还手！还敢浇酒精威胁他！
夏穗。
你等着吧。
不弄死你老子周言之的名字倒过来写！
周言之攥紧拳头，眼里快飙出火来。
张昱江啧啧感叹，“看来咱们昨天心疼错人了，小白兔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沈因盯着公告栏，眼神叵测。
是吗？
不好惹的主。
他好像早就发现了。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察觉到了。
不过以前还是怀疑，甚至昨天，她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纯粹明媚的眼神让他差点打消这类念头。
这次，好像是彻底坐实了。
今天轮到沈因的小组值日，同组的几个小男生拽着他躲到厕所，准备表演了个吞云吐雾。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眼神，转而掏出手机，似乎在构想些什么。
李冲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阿因，要不要试试这个电子烟？”
“阿因？”
沈因如梦初醒，淡淡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李冲挑眉，“叫你抽烟怎么一直没听见？是在跟哪家的妹妹聊天，聊得这么起劲啊。”
张昱江：“哈哈哈不会是林凡凡吧，我看你们最近聊天聊得挺起劲的，怎么样，几垒了现在？”
沈因笑而不语，视线回到屏幕上。
他的沉默像是一剂兴奋剂，刺激着这帮男生发生猴子一般的嘘声。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情爱极其敏感，男生当然不意外。
沈因在全校的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是有目共睹的，有的是人追。
不过他从来没对谁表现出好感，总是淡淡的，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李冲把手架在他的肩膀上，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要不要试试这烟？”
“草莓味的，特别带劲。”
“跟纸烟没什么区别，比我爸的雪茄还爽。”
手机透出的蓝光打在他的侧脸，一缕青白烟雾飘到眼前，沈因蠕动唇瓣。
页面仍停留在对话框上。
微信已经发出快三十分钟了。
她还是没回复。
爆珠从口舌中崩裂，薄荷香混着草莓味一同弥散开来，水声哗啦啦地响。
在门口洗手的同学小心翼翼地朝他们睇去一眼，被李冲逮到的一刹立刻收回目光，逃之夭夭。
李冲笑了下，坦白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时候了。
被人惧怕，不敢正眼相看。
就像身旁的沈因一样，拥有受人敬仰的魅力。
沈因：“不用了，我不抽烟。”
他微笑着，琥珀色的瞳孔在烟雾里显得幽暗不少，“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草莓味了。”
夏穗今天一放学就跑了，完全不知道班里又掀起了什么腥风血雨。
她打车来到乔一棠所在的医院，并且将今天老师复习到的知识点依次圈出来重新给乔一棠讲解。
乔一棠的父母得知乔一棠受伤后其实给她找过家庭老师，但是乔一棠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一看到老师就嘶声尖叫，半点也靠近不了。
夏穗想了个法子，由自己暂代老师的位置，来看望乔一棠时顺便一块复习，乔一棠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讲完化学后夏穗把书摊开放到一旁，准备休息个十分钟再讲下一门课。
乔一棠戳了戳她的手臂，“穗穗，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医院距离学校很远，夏穗就算是坐车来也要在路上耗费半个小时。
乔一棠能感觉到夏穗和班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不飞扬跋扈，也没有一身铜臭气，虽然话很少，但对人一百个真诚。
她和夏穗一样，交朋友不看家底，因为开学以来一系列的破事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夏穗摇摇头，“没事，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再讲一遍也是再复习一遍，这次我又巩固了不少知识点。”
乔一棠说了声好吧，空气又安静下来。
病房里的饮水机开了自动加热功能，水温降低到底线时会重新煮沸。
指示灯的红光幽幽跳动，水声咕噜咕噜的，显得格外嘈杂。
断开后夏穗起身去给她接了杯热水，手握在杯壁，滚烫的触感疼痛酥麻，可此刻松开手一开始的成果便全都白费，她忍着烫，又掺了点冷水。
听说多喝水能提高代谢，所以夏穗总提醒她少喝饮料多喝热水。
乔一棠接过水杯，没注意到她指腹的红晕，“穗穗，你抽烟了吗？”
乔一棠眨眨眼，露出好奇的眼神。
夏穗愣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是她的身上有烟味吗？可来的路上她没抽烟，不应该会有呀。
上次抽烟被沈因捉住后，夏穗有在降低频率。
可很多事一旦上了瘾，便要花更多的事件去戒除。
为了不让沈因和沈家人闻到，夏穗只会偶尔锁着房门在卧室里抽烟。
倚着墙面被烟雾模糊视线的时刻是她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窗台的棱角在脸上压出笔直的横线，她趴在风口，静静地亟待风将身上的异味驱散。
什么都不用想，只用目睹猩红的烟霞和月光交相辉映。
乔一棠笑了下，“其实我不知道，猜的。”
“没想到一诈就把你诈出来啦。”
夏穗：“……”
乔一棠继续问：“抽烟是什么感觉呀。”
她没抽过烟，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味道。
夏穗不想带坏她，随意扯了句：“很呛，很难受。”
“那你为什么还要抽呢？”
“……我有恋呛癖。”
乔一棠哈哈大笑，脸笑得通红。
这是住院以来她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日复一日的输液摧毁精力。朋友，尤其是夏穗这样的朋友，无形之中给了她强烈的活下去的动力。
乔一棠现在最期待的事就是夏穗来给她讲题。
笑着笑着，柜子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沈因】：今天要接你吗？
夏穗有些心虚，连忙起身把手机捞过来，还好她给沈因的备注是哥，要不然肯定要被发现端倪。
乔一棠忍不住调侃，“谁啊，发个短信都神神秘秘的。”
“你男朋友？”
“当然不是。”夏穗辩解，“是我哥。”
“表哥还是亲哥？”
夏穗愣了愣，最后以表哥糊弄过去。
刚才和乔一棠聊天让她又想起上次被抓包的事儿。
被沈因逮到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比周言之留给她的还大。
后者起码她还能反击，但是前者，她连反问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
她仔细回忆了下那天在走廊拐角处见到的残影。
那双白色的运动鞋，越看越像沈因的。
怎么办。
哥哥不会发现了自己越来越多的“恶行”吧……
书包里的铃声响起，沈因以为是夏穗回的，立刻拿起。
【林凡凡】：阿因对不起，虽然这次我没拿到冠军，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林凡凡】：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听你话的。
啧。
是林凡凡的啊。
沈因向后倒，眼底溜过一丝失望，单手支起脑袋慢慢打字。
他的眼神很冷，覆着寒霜一般，冰凉凉的。
【沈因】：我还是更喜欢羽毛球打得好的女孩子。
和林凡凡的推拉游戏，他玩腻了。
是时候解决掉了。
打完这一串字，沈因恹恹地退了出来。
班级群里聊得火热，大家都在讨论运动会的事儿。
【运动会的照片都出来了，我传群相册了啊，自己看。】
【？？？？？这特么谁照的，把老子照得像个奇行种。】
【有没有可能你本来就长那样哈哈。】
剩余的照片被尽数传到相册，点开第一张，就是夏穗领奖的照片。
她站在颁奖台最高的位置，脸上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辉。
自信，阳光。
在她脸上，沈因看到了从未所见活力。
沈因从小就因为身体缘故，很少接触到这些剧烈运动。他稍微跑快点，叶竹君就让人把他拦下来，他抱着足球想和沈寒玩，沈寒则撵他滚远点。
久而久之，连出汗都成了奢求。
沈因两指扣在屏幕上来回放大缩小，鬓角附近的碎发垂至眼前，虚掩视线。有种奇妙的感觉无声地发酵着，似乎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拉近他们的距离。
她樱红的唇在视野里逐步清晰，沈因喉结上下滚动，手指被屏幕摩擦发热，这不够真切的触感，像在摩挲女孩子吹弹可破的肌肤。
夏穗很漂亮。
意想不到的漂亮。
前排的管家接到一通电话，恭恭敬敬地回应完后扭过脸，“少爷，先生和太太让我转告您，他们今晚要出差，不回来了。”
沈因不冷不淡地嗯了声，手指捋过亚麻色的发丝，缠到耳后。
耳垂正中有一个淡粉色，愈合不久的凹槽。
【沈因】：还不回来吗？
【沈因】：爸妈都在家等很久了，抓紧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