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响之前稚哥就走了，安晞兮盯着桌上的那颗薄荷奶糖看了会儿，终于在铃响之际，把它收到了桌兜里。
在化学老师进来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刚的那段对话。
“又是一颗糖耶。”有些惊讶，又带着点喜不自胜的语气。
“嗯，”沈稚禾的语气拽拽的，“你不是缺糖么？”
“嗯？”
“你不是低血糖吗？多吃点糖补补。”
“我看起来很像低血糖吗？”安晞兮眨眨眼，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
“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大好。”沈稚禾扭过头，直视安晞兮的眼睛，没过几秒，便又转了回来，并掩唇咳了下，抬手指了指眼睛下的卧蚕，“还有黑眼圈。”
被说眼睛的黑眼圈明显，女孩子自然是不愿意，安晞兮忍不住小声吐槽：“我那是因为太白了……”
回忆结束，安晞兮摇了摇头，重新看向桌上的课本，并在心里想到一句话。
心中无帅哥，学习自然神
……
周一的时候，早读会留半节升国旗的时间，还会有国旗下的演讲，一般是学习很好的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各年级各班都排成整齐的队伍，按照班级序号依次排列，安静听国旗台上的同学讲话。
高一的黑白校服已经定做完毕，同学们都换上了校服，看起来整整齐齐的，年级主任站在一楼的台阶上，望着乌压压的人群，双手环胸，看得是一脸欣慰。
只是近看才会发现，站着的同学们有不少已经打哈欠犯困了，甚至有的人差点歪头睡过去，个个都蔫儿了吧唧的。
安晞兮处在人群里，垂下脑袋，也是一脸的困倦。
终于等到演讲结束，教导主任又上台简单做了几句总结，在最后即将说解散回班的时候，却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名单，抖了抖，清清嗓子道：
“我念名单上的人先不要回教室哈，上周违规了的同学，留下来分配清扫任务。”
听到此，安晞兮心里一咯噔，煎熬的等了会儿，果不其然听到了主任念的“八班、于小南，安晞兮”。
人群如鸟兽散去，只留下一些名单上被通报的同学，零散地围城了一圈。
“对不住啊，安晞兮，是我连累你了。”于小南走过来，挠挠头，对安晞兮抱歉地说。
“没事。”
安晞兮默默叹气，心里虽然是多少有点在意，但也没办法怪别人。
这时候，附近传来一声轻笑，懒洋洋的，在人群散去的空旷地上很是清晰。
顺着声音望去，安晞兮看见了穿着校服，架着扫帚的沈稚禾。
宽大的黑白校服穿在少年身上，将他衬得更加高瘦，裤袖挽起一节，穿成了时下流行阔腿裤的感觉，只是手里的那把黄色扫帚，与他原本的画风有些许违和。
沈稚禾淡淡瞥一眼于小南，移开视线，又看向安晞兮，勾了勾唇角：“你心真大，安晞兮。”
“……”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不知道是真的在夸她，还是在嘲讽，安晞兮也没心情搭理他，索性不吭声，默默后退半步，乖巧站着，等年级主任来。
感受到女孩刻意拉开的距离，沈稚禾也不慎在意，耸了耸肩，走到女孩旁边站着的于小南身后，冷声说了句“让让”。
于小南差点一个激灵，连忙躲开，心想这人周围的气压好低，看着不好惹的样子。
于是沈稚禾便慢悠悠地抬脚踱步到安晞兮身旁，站姿很随意，气质却是难掩的张扬与倨傲。
连高一年纪教导主任走过来看到他的时候，也忍不住扶额颇感无奈。
沈同学家底好，父母把他送过来时还特意为学校捐助了一大批学习图书资料，并且特意叮嘱“好好管教一下这家伙”。
话虽是这么说，说到底咱也不太敢惹这位沈家小少爷，只能多做规劝，用耐心和爱心建立起坚固的师生情谊。
于是教导主任咳嗽了下，走到沈稚禾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听说你上周翻墙去上网吧了，这次的处罚就是把花台前的这片清洁区打扫一周，下不为例，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在学校，认真学习。”
“好。”沈稚禾低声回了一个字，余光注意到身旁女孩被风吹散的发梢，翘起唇又补了句，“但是我一个人打扫不完，这片地方有点大，太累了，还影响学习。”
教导主任摸了摸下巴，心想确实也是，于是随手一指眼前的于小南，爽快道：“那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啊，我吗？”于小南有些懵逼，指了指自己，又悄悄瞅一眼沈稚禾，咽了下口水，“老师，我觉得两个男生一起打扫挺奢侈的，喊个女孩一起就行了吧……我、我去打扫别的。”
“那倒也行。”教导主任又将目光转移到安晞兮身上，看她挺乖巧文静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慈祥地对她笑笑，“那这位同学你愿不愿意和沈同学一起打扫卫生呀？”
安晞兮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居然都没有女同学，基本上都是男生，于是只好硬下头皮回答：“我愿意。”
之后，她便跟着沈稚禾一起在老师的带领下去了花圃旁的清洁区，打扫落叶和垃圾。
距离早读下课约摸还有二十分钟，教室里的读书声断断续续传到空旷的校园里，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背书学习，而她和稚哥儿在校园里打扫卫生。
一直以来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她，即便是在家里时，也鲜少睡懒觉，甚至是跟着学校的作息一样学习，到了学校更不用说，无论是早晚自习还是上正课时，她从来没开过小差。
就算是困极了，也要坚持熬到下课铃响，才一头栽到课桌上。
而眼下，因为一时的抄袭风波，把她从循规蹈矩里解放了出来，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忽然可以飞离牢笼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天空。
这种感觉，还有点奇妙。
很奇怪的，像是自由，又像是逃离。
树枝上的鸟儿蒲扇翅膀又带动好几片树叶落下来，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
“你……”
“你先说吧。”安晞兮没看沈稚禾，而是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摆弄起手里的扫帚。
“哦。”沈稚禾瞧了眼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轻淡地说，“脾气挺好。”
“……”安晞兮捏了捏衣袖，心想她其实也有点生气的，但是……
“但是也没见你对我好脾气。”沈稚禾忽然补了句，掀开眼皮看一眼安晞兮，接着云淡风轻地说，“我要是你这处境，刚才那个男生……”
安晞兮眉头颤了颤，莫非……
“——刚才那个男生以后的作业都不用写了。”
“……”这么残忍的吗？不会要把人家手弄断吧？
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看到面前女孩凝重的表情，沈稚禾忍不住笑了，伸手用指关节敲了下她的额头：“逗你的，傻瓜。”
安晞兮吃痛，抬眼没忍住瞪向他，而在对上人家视线时又一瞬间蔫儿了，避开视线，脸颊气鼓鼓的，小声说：“我哪里傻了，我考了年级第八。”
“嗯，”沈稚禾低声笑，“你真厉害。”
这时候，早读下课铃声响了，很快就有飞奔出教室的同学，原本寂静空旷的校园也逐渐热闹起来。
高二高三年级的同学楼层低，最先出来。有认识沈稚禾的高年级同学经过花圃，看到稚哥儿，不由得停留驻足。
“诶，稚哥，你咋会在这儿打扫清洁区啊？老吴罚你的？”
沈稚禾淡淡回复：“算不上惩罚，挺自在的。”
男生这会儿才注意到小小只的安晞兮，“呀”了声，乐呵呵道：“有小姑娘陪着扫地，那确实挺自在的。”
听到他如此说，安晞兮忍不住有些脸红，别扭地解释：“我也是吴主任派我来打扫卫生的，不是陪的他的。”
男生们挤眉弄眼，笑着说“我们懂我们懂～”，而后又道了再见，就跑去吃饭了。
等那几个男生走后，安晞兮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脑海里一刹那闪过一个场景，她讶道：“刚刚那几个人，是上次抢我们书的混、混混少年！”
“——奇怪，怎么发色都变成黑的了，不会戴的假发吧？”
沈稚禾轻笑一声：“你猜对了。”
说罢，眼睛眯了起来，越过安晞兮看向她的身后，眼底划过一丝锐芒。
“晞兮，你怎么在这儿？”
祁淮走过来，看到站在一起的沈稚禾与安晞兮，目光也沉了下来。
安晞兮左看看，又看看，想起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大好，夹在他们中间也怪难受的，于是自动退出，在他们一起扭过来的目光中，双手一起挥了挥，唇角扯出笑容说：“学长，真巧，我先去吃饭了，稚哥，我饿了，先走了拜拜！”
说完没等二人回复便利索地转身，跑了两步发现手里还拿着那个金黄色的小扫帚，于是紧急刹下脚步，向后转，小跑过来对沈稚禾温和地笑笑，郑重其事地将扫帚塞进他手里。
刚好这时程涵也走了过来，安晞兮朝她招招手，两个女孩便手挽着手一起吃饭去了。
徒留原地有过节的两个人。
等安晞兮一远去，沈稚禾脸上的完美假面面具彻底破裂，他不耐烦地扔下扫帚，睇祁淮一眼，再扫一眼他手里的单词本，声音冷如寒霜，充满了嘲讽：“呵，三好学生，到哪都不忘学习。”
“彼此罢了，”祁淮表情冷淡，语气温柔却没有波澜，“问题学生，动不动就喜欢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