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会场中，时而有路人将目光投向怔怔相望的两人。
男人外形极其优越，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双腿修长，宽松普通的白大褂被他穿出了高定服装的感觉，右手拿着一叠资料，似乎刚从办公室出来。
他五官立体深邃，分明年纪不大，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成熟味道。
不知为何，他看着柳纯阳的眼神，带有几分怔愣。
柳纯阳露出一些狐疑和好奇，男人长相十分帅气，又有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魅力，更加令柳纯阳感到奇怪的是，男人左眼瞳仁黑得耀眼，右眼却泛着点银光，是银色的。
异瞳？
这是极少会出现的情况，而柳纯阳听说过的异瞳几乎都来自异域。
但不得不说，这双颜色迥异的瞳孔为男人添上了一抹神奇色彩，除此之外，就是个中原人的长相。
“你看着我做什么？”柳纯阳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几分懵懂。
她觉得很奇怪，男人虽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冒犯，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男人回神，垂下眼帘，好看的瞳孔因此被藏住，让柳纯阳觉得可惜，对方的异瞳很漂亮。
“抱歉，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很像。”男人语气有些沉，脸上没有表情，也听不出任何愧疚的意思。
“这样啊，可是我不认识你啊。”柳纯阳说道。
柳莹的身世柳纯阳大概知道，听喻新说的，她们曾经有过几次交谈。
和她在直播中说的差不多，不认字，从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而来，没有身份证只能找散工，后来满十六岁才申请了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一个小镇。
她平时不爱说话，基本没有朋友。
男人似乎不打算与她多说，神色冷淡，朝她点头后就要离开。
“哥！你来啦？”
小行星从卫生间方向走过来，朝男人招手。
男人脚步一顿，缓缓侧头看去。
柳纯阳惊讶地看向男人，他就是喻新说的天才佼佼者、脑子好使脸还好看的秦弄？
他和小行星站在一起，根本不像一对兄弟，后者在他面前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秦弄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领带。”
“啊？”小行星懵了一下，低头发现领带歪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哥，你给我系呗？”
秦弄扫他一眼，似笑非笑，突然伸手拽起他的领带，利落地勒住他的脖子，小行星忙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秦弄不废话的风格让柳纯阳有点似曾相识。
柳纯阳拧起眉头观察着他，说实话，动作和表情都有点熟悉，欠扁。
秦弄松开手，问：“你同事呢。”
小行星指了指旁边的柳纯阳，“喏，莹莹，这就是我哥。”
秦弄愣了愣神，转头看向柳纯阳，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转瞬即逝。
柳纯阳礼貌朝对方笑了笑，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柳莹。我还打算去民安路147号去找你呢。”
柳纯阳记仇，非常记仇！
秦弄抿唇，丝毫没有被尴尬到，敛眸，藏起银色眼眸，不看柳纯阳，将资料换到左手，握住了柳纯阳伸出来的手。
“秦弄。”
想起自己还有事情需要请他帮忙，柳纯阳给自己找补：“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吗？很漂亮。”
闻言，小行星神色黯然。
秦弄神色淡淡，松开柳纯阳的手，重新将资料换到右手，说：“不是，瞎了一只。”
柳纯阳：“……”
行吧，一上来就戳人家伤口了。
“不好意思。”柳纯阳真心觉得愧疚，人家可是天之娇子啊。
秦弄反应平平，说道：“找个地方聊聊。”
柳纯阳忙不迭点头，她早就想跟他聊聊了。
“跟我来。”秦弄说，随后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柳纯阳和小行星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他回头对小行星说：“你别过来。”
小行星不满，“有什么是我这个亲弟弟不能听的？”
秦弄没说话，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
小行星努嘴，不敢上前，嘟囔道：“知道了。”
柳纯阳幸灾乐祸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刚扭过头，发现秦弄正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些心虚，立刻屏息凝神跟在他身后。
秦弄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柳纯阳盯着他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
好奇怪啊，总感觉秦弄让人无端畏惧。
两人来到一个无人的露台，秦弄站在玻璃围栏边，垂眸看着台下路过的众人，神色竟有几分恍然。
柳纯阳走到他身后，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的长相，比柳纯阳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比霍七还好看。
“你从哪里听说‘柳纯阳’的名字。”秦弄侧眸向她看来，目光锐利，不容逃避。
柳纯阳说：“我说过，梦里的柳纯阳告诉我的。”
比起“因为我就是柳纯阳”，还是做梦这个借口比较不那么离谱。
秦弄审视地看着她，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说谎。
柳纯阳摆出一脸无辜，任由他看着。
沉默半晌，秦弄问道：“王公贵族死后，起灵钟会响几声。”
他不动声色将这个原本柳纯阳问他的问题抛了回来。
柳纯阳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皇子公主是五声，皇帝皇后是七声，纯阳公主特殊一点，是六声。”
秦弄听完她的回答，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看向柳纯阳的眼神却变得意味深长。
“七声，她是七声。”秦弄忽然说。
“什么？”柳纯阳怔愣。
秦弄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这些都是她在梦里告诉你的？”
他的态度让柳纯阳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不对吗？”
秦弄却是笑了，“她听过父母兄姐死后的钟声，却没听过自己死后的钟声当然不清楚。”
柳纯阳神色一凛，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死后起灵钟响了几声，“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弄轻飘飘地说：“三年前挖出的大阳文书中记载，公主自刎于风荷台，七声起灵响彻国都 。”
柳纯阳神色微滞，说：“如果你们挖出的文书记载属实，怎么会连纯阳公主的名字都搞错？”
秦弄抬眸看她，银色瞳仁泛着冷光，“你又为何确定，她名为纯阳，而非向阳？”
“我……”
柳纯阳如鲠在喉，却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秦弄没再追问下去，也并不期待她能说出所以然来。
他看着楼下橱窗中柳纯阳的人物模型，神色说不出是喜是悲。
“她可曾告诉你，死时在想什么。”秦弄缓缓问道。
柳纯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死时在想什么？
护阳大将军霍七阵亡，将士群龙无首溃不成军，敌军踏破城池，逐步向京城靠近，走一城便烧一城文书，百姓为自保，主动交出大阳文书，等他们烧到京城时，柳纯阳要么做阶下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要么与大阳生死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柳纯阳因大阳而生，大阳生，则她生；大阳亡，则她亡。
“不知道。”柳纯阳有些迷茫。
她当时什么都没想，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死在她前头，听着起灵钟一声一声响起，她早就疲惫了，没有任何求生欲望，大概，唯一想的，是终于解脱了。
秦弄低笑一声，听起来有些嘲弄，“是吗。”
秦弄问完了问题，该柳纯阳问他了。
“听说你在研究时空穿越？”
秦弄看她，“是又如何。”
“你们需要实验品吧？我可以做你们的实验品，死了也无所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回到大阳。”
柳纯阳知道像他们这种搞研究的，都需要很多实验品，时空穿越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能稍有差池这条小命就没了。
柳纯阳不在乎，与其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不如赌一把，要么回到大阳，要么再死一次。
秦弄看着她，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你就这么践踏自己的性命？”
柳纯阳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在践踏性命，而是有些事情需要我赌上性命。”
秦弄久久不言，他眸光空落落的，偏头看向别处，问道：“就算能够回到过去，你想做什么？”
柳纯阳要改变大王亡国的历史，她要阻止身边一个一个熟悉的人死去。
秦弄又说：“你想改变历史吗？”
柳纯阳反问：“不可以吗？”
“历史是残酷的，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你回到过去，只能再见证一次悲剧的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秦弄沉默下来。
“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片刻后，秦弄问起。
柳纯阳迷茫地看着他，“是什么？”
“一只蝴蝶挥动翅膀，可以在遥远的地方引起风暴。换而言之，你回到过去放下一块石头，都能在未来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秦弄又说：“如果你回到过去，改变了历史，那么未来的你就不会再有回到过去的想法，历史又无法因为你被改变。”
柳纯阳怔愣地看着他，如果死后的她回到过去改变了历史，那她就不会再自刎，也不会借尸还魂到现代，自然也无法从现代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这根本……行不通。
秦弄又无端笑了一下：
“而且，你未必能承受自己竭尽全力都无法改变历史的绝望和无奈，那会将人撕得粉碎。”
柳纯阳歪着头，突然问：“你经历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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