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法的关键在于恰到好处，不要用力过猛。”
“控制好精准度。”
跳桩、跑位、翻滚、掩体、腾跃，还有在这一系列的训练动作中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一天一百次的高强度压榨下，谢英已经对这套系统非常熟练了。
赵九灯右手在袖口一抹，手腕微抖，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圆润的金珠朝着谢英的方向激射而出。
谢英一个侧步转身，躲过了这道攻击，她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模样，反而嘴唇紧抿，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第二颗金珠是从后面来的。
得益于九灯的魔鬼训练，金珠没有打中她，最终从她的后腰擦过。
“第二颗也躲过了。”
哪怕躲的着实有些狼狈，身体失了平衡，在绳索桥上踉跄着差点摔倒，谢英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欢喜。
不过这丝欢喜还来不及表露，她的瞳孔便猛地一缩，惊叫着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怎么会？”
只见那擦身而过的第二颗金珠在空中加速，追上了第一颗还未落地的金珠。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叮当，撞击，动能交换，变向，而后，那两颗金珠，交替着向谢英的方向撞来。
一颗打胸口，一颗打脚踝。
这时，谢英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只能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彻底失去平衡，从绳索桥上掉下。
“不要太依赖你的眼睛，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视觉有时候会欺骗你。”
“学着调动身体其他器官去感知，你的耳朵，你的皮肤，你的嗅觉，乃至你的直觉，都是你感知的工具，永远不要相信单一的信息来源。”
赵九灯敲了敲摔在地上的女孩子的额头：“身体本能的训练不用动脑子，但这个时候，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了。”
“赵师。”
“嗯？”
“那是什么？”
“什么？”
“那两颗金珠。”
“中间的加速看着像是定制储能释放，后面的变向定位锁定目标，让我来选配设计，我会选感应力矢或雷达控制。”
“但是…”谢英有些不解地摇摇头：“群星苑所在领域，屏蔽一切武器装置，总不可能…”
总不可能是纯力□□动轨迹吧。
九灯白皙莹润的脸庞愣了下，对上谢英那双好奇的眼睛，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谢英察觉到一丝古怪的，不待她询问，九灯便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吧。”
当她看见精灵从一旁的树上掰下来两颗小果子捏在手中把玩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当她被这两颗果子从球形气囊上砸下来时，她终于懂了九灯的未尽之语。
竟果然是纯物理力学轨迹。
没有科技。
全是技巧。
“赵师，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吧。”
“再来。”
“来。”
…
这个落地的踉跄动作实在笨拙，缺乏美感，完全不符合精灵的美学。
但第一天接触他的追箭术就能做到躲避，哪怕是非正式，不完整的并未成阵版，也足以看出她在反应力和感知力这方面的才能。
这种程度，再严苛的老师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马马虎虎吧。”
赵九灯低声自言，而后提高音量：“落地不稳，后面的平衡动作练习加十组。”
“好的，赵师。”
在一人一精灵的对话间，露天训练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玛歌·宋站在那里，不知是何时到来，也不知看了多久。
“日安，殿下。”他用极低极低的声调问候道。
赵九灯扭头，碧眸里闪过一丝懊恼——是最近太安逸吗？自己的警惕心竟然下降至此。
两精灵很有默契地走远了些，九灯摘下兜帽，神色从容庄重地一礼，音色清透而冷冽：“日安，宋长老。另外，我再重申一次，别叫我殿下。”
玛歌·宋很随意地回了一礼，也不争辩，只是远远望向正在训练的谢英，松弛的语调中是藏不住的笑意与得意：
“喏，我的学生，是不是很聪明？教起来是不是很省心？很有成就感？”
赵九灯于是也遥遥凝视训练场的身影，神色下意识柔和了一瞬，他轻轻颔首，“确实天赋惊人、进步神速，让人惊叹。”
最让精灵惊叹的，其实不是那份战斗天分。
毕竟这位本就是联盟“天分”一词的代名词，那么在战斗方面表现出超凡的天赋，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一位功成名就的，已然立于世俗社会地位金字塔顶端的科学家，面对一门于她而言意义并不大、随时可以放弃也不会有严重后果的战斗课。
如此枯燥的、重复的、乏味的、体力和精神极致压榨的训练；一位名不见经传，看起来并不靠谱，说话也不好听的老师。
她居然坚持下来了，没有反感，没有退缩，还时时思考，常给反馈。
这种心态与坚持，本身就是另一种不限领域的绝伦天赋。
九灯温和柔软的表情像霎那璀璨后便沉寂的烟花，又像转瞬即逝的美丽极光，昙花一现后，就又是那个严肃的、冷冽的、不言苟笑的赵九灯了。
他双手交握，小巧的身体仰头望着玛歌·宋，肃然问道：“宋长老今日来，是想好要提的要求了？”
玛歌·宋摆摆手：“不要想太多，殿下，我当然是过来瞧瞧你是怎么教导我的宝贝学生的。咳，当然，也顺便帮女皇带话。”
赵九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这带的话，我不想听，您也没有说的必要。”
玛歌·宋依旧是那副悠悠然的模样，声音不紧不慢，“好，那就不说女皇。”
“不说女皇，只说您自己。如今的局势如何，殿下想必很清楚，时代浪潮的涛涛大势不可逆，我们都将不可避免地去拥抱那个未来，或早或晚，而天命早在您出生的那一刻就选择了您。”
“天命，呵呵，你们现在管那叫天命了？”赵九灯笑得嘲讽。
玛歌·宋沉默了一瞬，有些糟心地揉了揉额头，叹口气继续道：“你不争，总有人去争，殿下何必为了怄一时之气，耽搁自己的黄金时光呢，实属不智了。”
“再退一步说，您真想和女皇呕气，更应该早去游戏里看看了，有时候，不是单纯的唱反调就是最好的选择。”
玛歌·宋的神情是一种狭促的调侃：“你说，是一个有潜力但不为所用的筹码让人不爽？还是一个潜力已经兑现，但不能为之所用，反而一直给添乱子的大麻烦让人不爽？”
“女皇如果知道您这么游说唆使我跟她作对，一定很后悔让您跑一趟。”
“那没办法，现在咱们可是一伙的，我可爱的学生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玛歌·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温柔起来，甜蜜苦恼无奈又骄傲。
赵九灯默然。
玛歌·宋很看重她的学生吗？是的。
但哪怕溺爱如他，也不会为了自家学生的一点情绪价值去做如此大的一个政治站队与决策。
这一番节奏尽在精灵老者的掌控之中、以精灵女皇和谢英作筏子的对话下潜藏的循循善诱，两个精灵彼此都心知肚明，也都默契地没有点破。
他们都是精灵族。
赵九灯顺着玛歌·宋的话向谢英的方向看去，似漫不经心的闲聊：“我听说，您只要求她每天玩两小时游戏？她不知道真相？”
玛歌·宋无奈摊手笑：“她一直不来问我，我猜是懒得管。”
赵九灯：“其他人没意见吗？我听说冥想法进展不顺，再这么下去，有人要弹劾您了。我想想，罪名就是：让研究院的最强大脑闲置，恶意阻挠冥想法复原。”
玛歌·宋不以为然：“那我等着，更何况，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对了，刚刚得到的消息，你或许用得着。”
玛歌·宋笑得慈眉善目：“气劲功法已经证实可以修复基因缺陷，修复基因崩溃带来的后遗症修复案例。第一个成功体，正是你那位难兄难弟龙裔小朋友，他的后遗症近日已经有明显恢复征兆。”
赵九灯沉默地顿了顿，又行一礼，认真道谢：“谢谢您的消息。”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回了训练室，九灯朝谢英招招手，示意暂停一会。
谢英接到信号，擦擦汗，过来先跟赵九灯打声招呼，然后看向她的恩师，甜甜地笑起来，声音不自觉娇软下来：“宋师，您怎么过来啦？都不提前跟我说！”
玛歌·宋笑眯眯掏出一本杂志，像个慈祥和蔼的普通邻居老爷爷，而不是手握重权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为了你的‘卡恩斯猜想’，《精灵数学年刊》打算出一本特刊，我来给你送样刊。”
“好啦，你好好跟九灯训练，学点身手对你没坏处。关于你那个论证，我还有几点跟你交流，晚上再说，你训练吧，我走啦。”说着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继续训练！”赵九灯抬抬下巴，银发晃动。
“好的。”谢英老实点头，继续重复起那些枯燥无味的动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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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最近的日子很有规律，白天被赵九灯魔鬼训练，晚上进《遗落时光》打副本练级。
《遗落时光》里，同一个副本，一天最多只能进5次，她又不方便去野外打怪，于是升级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来。
……
‘鱼妖的执念’副本里，随着三道白光升起，三人耳畔传来系统提示音：
[玩家樱榭等级提升到8级。]
[玩家梨子等级提升到8级。]
[玩家一方济之等级提升到8级。]
再一次看见熟悉的立体节点图，谢英集中精力，但很遗憾，她又一次倒在了第10次分叉处，这次她已经模模糊糊能看清一点了。
谢英猜测，精神属性越高，就越能看清激光节点的走向。
打了一周的副本，三人才升到8级，虽然有副本限制的缘故，也能瞧出这游戏升级确实不快。
谢英熟稔地上前摸尸，又掉了一件装备：
[鱼妖长袍(白：普通)：等级：10]
[装备要求：等级10]
[效果：精神+4，体力+4]
谢英直接将长袍分配给一方济之，让他拿出去交易，卖的钱他抽1成。
做生意，一方济之是绝对不会亏的，这个道理，谢英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明白了，一个能和npc砍价两小时的玩家，你永远可以相信他。
“继续吧。”谢英没什么激情地指挥着。
“哎，打了一周的鱼妖副本了，每次不是长袍就是靴子，就不能爆一点别的吗，冷泉镇的高端市场都饱和了，卖到别的地方去还要付邮费！”
一方济之嫌弃地将装备收起来，哪还有第一次见到鱼妖长袍时的欢喜。
梨子也叹息道：“忙活了一周，收益不到三金，除去给一方的工资，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存够买技能书的钱啊！”
“你可以氪金。”谢英提醒道，“我听说游戏都是可以氪金的。”
一方济之闻言，热情地抬头望过来：“老板您想氪金吗？我有稳定的便宜的买金渠道，等我看看哈！”
说着他安静了一会，很快扭头搓搓手：“现在铜币和信用点的兑换，1铜兑1.4信用点，贬值的好快，我建议再等等，过几天说不定还会贬值。”
梨子想了想，盘算起来：“我们在这个副本里升到10级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半个月时间，副本收益分到我手上2金左右，我现在有6金，雷霆打击技能书20金，再买12金，不到20万信用点，还行，不贵。”
“嘶！”一方济之闻言，眨巴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不到20万，不贵？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好了，氪金的事情再说，继续打副本，抓紧把今天的副本次数用完。”
......
谢英从鱼妖的控制技能中醒来，一道凌厉的发鞭正破空而来，她轻巧地一个小侧步，躲过这记攻击。
发鞭折转，卷土重来。
她迈出流畅的交替步，恰到好处地躲过，然后S步绕到鱼妖身后，火球术正好吟唱完毕，爆头。
梨子和一方济之悠闲地坐在一旁的地上，看谢英表演。
“她这个样子，真看不出来大半个月前的笨拙模样。”梨子感叹。
“应该是太久不动手，身手生疏，现在慢慢找回感觉了。”一方济之猜测。
“说不定是从头学起。”梨子笑起来，语气轻飘，开玩笑似的。
“怎么可能，要是樱榭小姐是这大半个月学出来的，我就把我的法杖吃了！梨子姐你不要欺负我不玩近战，就说些鬼话糊弄我，谁还不是上过几节战斗课的？”
“呵呵！”梨子笑笑不说话。
“喂，你两别聊天了，一方，你加血啊，我血条都跌破50％了，还有梨子，你不能因为输出低就彻底罢工吧！到底谁才是老板,谁才是队长啊！”
谢英看着自己越来越危险的血条，终于忍不住吼道。
“哦来了来了，这就来，老板您别生气，我这不是被您流畅的走位惊到了吗，老板您真的太厉害了，读书的时候基础战斗课不是满分也是90分吧！”一方济之赶紧一番马屁拍上去。
“没有，最近学的。”谢英很坦诚。
“老板您真幽默，跟梨子姐一样幽默。”一方济之顿了一下，真诚道。
谢英疑惑地看向梨子，梨子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梨子没说什么，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谢英想。
鱼妖罗莎发出一声哀嚎，化作尸体倒在地上。
谢英熟练地、机械地上前蹲下去摸尸，思绪早已跑偏。
不知道是靴子还是袍子，她漫不经心地想，又想到最近宋师一直找她讨论的‘卡恩斯猜想’问题，再加上赵师的高强度严厉特训，她都没时间找林清打牌了，不过赵师的特训确实效果斐然，第三大学昨天又邀请她去上公开课了，一直被拒绝还一直发函，真是锲而不舍啊……
“技、技、技...”
一方济之的惊叫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什么事情叫这么夸张？鸡什么鸡，想吃鸡了？
“技能书！”
什么？技能书！
谢英猛地站起来，她的手上正是一本技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