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觉吗？
梁挽颐的呼吸有些不顺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似也有些晃动，她微低头，目光便落在了另一只手上。
那张照片还被她捏在指间，照片中的徐馨雅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显得诡异而扭曲。
如果是幻觉，那这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的一幕幕鲜活又清晰地在她眼前闪过，梁挽颐陡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突然就想起了徐馨雅刚刚穿的那件浅蓝色的唐装，她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身衣服古怪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旗袍或者改良的汉服！那分明就是寿衣！是只有死人才会穿的衣服！
徐馨雅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梁挽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几乎没有犹豫，梁挽颐放下手中的照片，握紧手机就推门向外走去，相对于心底那丝丝缕缕的恐惧，她更执着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馨雅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她现在往外追说不定还能碰上她，只要亲自抓住她，她的谎言就不攻而破了！
可是梁挽颐想不明白，徐馨雅到底为什么要对外宣扬死亡，还要穿着寿衣跑来给她讲鬼故事，她们分明就不熟，如果再过个几年，也许连对方的名字都会在记忆中模糊……
梁挽颐所住的这栋楼里一共有两部电梯，她住在顶楼，十八楼，屋门正对着电梯间。
她刚走近，就见其中一部电梯下到了一楼。
从时间上来看，徐馨雅肯定是坐这部电梯离开的。
她赶紧按下按钮，电梯很快就到了，她一脚迈了进去，仰头焦急地看着上方显示屏的数字，待到电梯终于降到一楼，梁挽颐一头就扎了出去。
楼外是小区修建的小竹林，面积不小，按照正常女性步行的速度来看，梁挽颐相信徐馨雅肯定还没走出竹林。
现在是下午，日头正盛，阳光毒辣，即使树荫下也一片闷热，此时的小区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这个时间点，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不该上班的，也不会选择现在出门散步。
梁挽颐从竹林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甚至一路跑到了小区门口也没看见徐馨雅的影子。
路上的视野一直都很开阔，前面有什么，一眼都能看见，徐馨雅就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难道说，徐馨雅没有离开？她料到了自己也许会追出来找她，所以躲在了楼道里？
梁挽颐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仍旧一无所获，她只能不甘心地往回走。
一楼有家便利店，作为一个喜欢宅家的自由职业者，梁挽颐时常在便利店里买东西，久而久之也就和便利店的老板熟络了起来。她准备进去买瓶冷饮喝压压惊。
玻璃门推开的同时，突然有一股有些熟悉的臭味扑面而来，郁结在空气里，让人很难受。
那是一种有些类似于臭鸡蛋的味道，却又好像不是，只让她觉得似乎不久前刚在哪里闻到过。
“什么味道？”梁挽颐下意识伸手扇了扇，想将臭味驱赶掉。
便利店的老板是位中年女人，身材有些发福，面容却很温和，她认得梁挽颐，接话道：“这臭味好几天了，刚刚才找到源头。”
说着她指了指窗外：“那片草丛里有只死猫，不知道躺那儿多久了，尸体都腐烂了，上面全是蛆，现在天气又热，真是臭气熏天！不过已经处理掉了，估计味道很快就能散了。”
梁挽颐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怪异感，她顺着老板所指的方向看去，外面阳光正好，但或许是室内的空调冷气太足了，梁挽颐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腐烂的死猫，也就是说，这个味道是尸体腐烂的尸臭……
梁挽颐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味道熟悉了，就在刚刚，就在徐馨雅坐在她对面的时候，她从徐馨雅身上闻到的臭味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她身上的味道……是尸臭！
“……小梁？小梁？”
梁挽颐猛然惊醒，抬眸对上便利店老板担忧的目光时，眼底的恐惧尚未褪尽。
“小梁啊，你这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最近天气是挺热的，可别中暑了。”
梁挽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没事。”她摆了摆手，从冰柜里拿了瓶冰可乐。
付款之后，梁挽颐转身向外走，走至便利店门口时，她一抬头，目光突然就落在了大门上方的摄像头上，摄像头的位置选得很好，正对着楼道口。
这个角度......
梁挽颐停下了步子，作为一名摄影师，她对这些东西向来敏感，她突然意识到，从摄像头的位置来看，任何进出这栋楼的人都会暴露在摄像头之下。
也就是说，徐馨雅既然跑到十八楼找到了她，那么即便她仍旧躲在楼道里，她也必定会在进出这栋楼时，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只要能在录像里找到徐馨雅的身影，那不管一切多不合理，她也绝对不是见鬼了！她甚至可以拿着视频证据，去向警察求助！
梁挽颐赶紧收步回身，问道：“老板，你们外面的摄像头是好的吗？”
她指着外面开门见山。
老板有些茫然地点头道：“是好的。”
她显然不太理解梁挽颐为什么要这么问。
“可以让我看看录像吗？”
梁挽颐见老板满脸迷惑，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的笔记本电脑丢了，刚刚正好有位客人上门，我想看看是不是她拿的。”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看看她手上有没有拿我的笔记本电脑，也不好冤枉人家。”
便利店的老板倒是很好说话，她听罢就在电脑前坐下，然后道：“那我把今天的录像都发到你的微信吧，要是真有小偷可得赶紧报警。”
“太感谢了！”梁挽颐连声道谢，顺手又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堆零食，就当是在照顾老板的生意了。
等梁挽颐拎着一大包零食回到家之后，手机恰好响起了一连串的消息提醒，便利店的老板发给了她好几段视频。
梁挽颐将零食扔在了桌子上，往沙发上一窝，认真地看起了便利店老板发来的视频。
她先在视频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将视频往前拖动了一个小时，这才开启四倍速观看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会进出居民楼的人真的不多，只零星几个，每当有人出现在画面中时，梁挽颐就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可是预想中的身影一直没出现。
她一边紧张地看着，一边不时关注一下进度条，直至视频再次播放到了她走回居民楼，徐馨雅都没有出现。
梁挽颐握着手机，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呢？
难道说徐馨雅早早就进了居民楼，一直躲在楼道里？
梁挽颐不信邪地用四倍速将老板发过来的所有视频都看了一遍，她紧盯着屏幕，一秒都不敢放过，生怕错过了什么。
看完视频，窗外毒辣的日头已经黯淡不少，空调“嗡嗡”响个不停，室内不热，梁挽颐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有，完全没有！她根本没在视频里看到徐馨雅！
难道说是她工作压力太大，所以产生了幻觉？
或许那张照片本身就是她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加上突然看到徐馨雅死亡的消息，于是自己脑补出了一段扭曲的假记忆？
梁挽颐努力寻找着合理的解释，可是她的心跳得很快，慌乱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不知道该向谁询问，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没有痕迹，什么痕迹都没有，就算告诉别人，他们也一定会以为是她疯了，说不定还会建议她去医院看看。
徐馨雅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了。
“梁挽颐，你很快就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你很快就会像我一样。”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眼神甚至都历历在目，像一个歹毒至极的诅咒，令人觉得分外晦气，又止不住地忌惮。
梁挽颐猛地拧开已经不太凉的可乐喝了一大口，她剧烈喘息着。
呆愣地坐了几秒，梁挽颐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抓起手机来，从列表里翻出了大学班长陈莺，迅速发过去了一段消息。
【梁挽颐：班长，明天下午的葬礼，我想去参加。】
那边迅速回了消息。
【陈莺：收到，明天下午一点五十在北区的莲花殡仪馆集合。】
梁挽颐斟酌了一下措辞，再次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梁挽颐：班长，你还记得林檬檬吗？就是馨雅以前的室友，我记得她们以前的关系很好，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陈莺：应该有，等我找找。】
陈莺倒没问她找林檬檬要做什么，很快就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过来，又提醒了句。
【陈莺：电话是两年前的，不确定现在还能不能用。】
梁挽颐也是想着碰碰运气，就道了声谢，将号码复制了出来。
徐馨雅说过，她曾问过林檬檬关于那张照片，和死去已久的黄采芹的事情，
如果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那林檬檬肯定有印象。
电话拨通之后，好久没人接听，就在梁挽颐以为林檬檬可能已经换了电话号码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一个女声传了过来：“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声音带着某种让人迷惑不解的试探和紧张。
“请问你是林檬檬吗？我是梁挽颐，我......”
几乎在梁挽颐报出自己名字的瞬间，对面就急匆匆地出言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继续往后说了！”她的声音是突然拔高的，急切又慌张，甚至让梁挽颐觉得有些神经质。
“我就是林檬檬，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但是你不要说！电话里不能说！千万不要说！”林檬檬说得很急切，根本不给梁挽颐开口的机会。
或许是被林檬檬的情绪感染了，梁挽颐的心脏“砰砰砰”地快速跳动着，她的直觉告诉她，林檬檬所说的那句“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指的正是有关于徐馨雅的事。
可是林檬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急切惊慌得就好像生怕她会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甚至于不敢给她说话的机会。
林檬檬的表现太诡异了，也许应该换个更直观的说法，她给梁挽颐的感觉，就好像是她们的通话此时正被什么人监听着，而有关于徐馨雅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被那个监听者听到的。
而且……林檬檬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了。
若放在以往，梁挽颐也许会大声嚷嚷几句，然后质问她在开什么玩笑，顺便再建议对方去医院的精神科看看。
但经历了今日的事情，梁挽颐再没办法保持从容镇定了。
“嗯，我不会说的。”她的声音发紧。
电话对面的人明显松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
“比起疑惑，我现在更恐惧。”
“嗯，恐惧就更好了，恐惧你就会更加谨慎了，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了解你现在的感受，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我要跟你说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会发生的事只会越来越让你恐惧，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梁挽颐皱起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猜出来了，我不能在这里说，会被那东西察觉的，我们得找机会见个面，你明天会去参加葬礼吧？”
“会去。”
“好，我明天也会去，我们到时候说。”
梁挽颐很敏锐地意识到了林檬檬的一个描述——“那东西”。
会被那东西察觉......
难道此时正窥视着她们的监听者，并不是人？
这个想法让梁挽颐脊背发凉，她明明是坐在家里，门窗紧闭，却莫名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正有一双眼睛，藏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她，带着森然的恶意。
梁挽颐尽量显得平静地问道：“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你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它们？哪个字？怎么写的？”
“宝字盖。”林檬檬的声音在发颤，就好像仅仅只是隐晦地提起，都已经让她恐惧得不行了。
梁挽颐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期待明天的见面。”
林檬檬“嗯”了一声：“我接下来说的话，一定要记清楚，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要这么做，”她略一停顿，继续道，“你要小心，要谨慎，要时刻注意着身边发生的异常。”
“一旦出现异常，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要问任何人，不要向任何人求助，更不要流露出恐惧，绝对不能被发现你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明白吗？”
梁挽颐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热汗，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林檬檬根本看不见，于是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