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大营(1 / 1)

秦祉端起茶杯,垂眸拂去茶沫,听到此话动作一顿,随即抬眼看去,笑说:“是啊,很巧。”

轻飘飘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无声将此人的质问挡了回去。

“看这位使君如此愤愤不平,莫非是得知了什么消息?”明明神色没有变化,可这人仍觉得晋赭王的笑意绵里藏针,慎得慌。

“消息不敢当,只是我兰干对于中原混战早就置身事外,如今却因殿下不得不被搅入局中,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哦。”秦祉点点头,“置身事外指的是,数月战乱未止……”

她嗤笑一声:“开眼了。”

“你!”那人差点拍桌而起,只是碍于场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晋赭王未免有些答非所问了。”

“是么?”秦祉冷眼睨他,漫不经心道,“本王还以为今日只是普通燕会,原是本王自作多情,竟是你们兰干的审讯啊。”

“晋赭王,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只是替这兰干百姓问的,今后兰干因此牵扯战争,我们又如何跟百姓交代?”

“那你得去问张陏啊。”秦祉说,“张陏谣诼,寻本王头上作甚?”

两人一来一回,竟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听到,柏萧鹤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为自己慢慢斟满一杯酒,小酌一口说:“看我做什么?”

他佯装恍然大悟道:“啊,不会也要我解释,怎么把晋赭王带到兰干的吧?”

那人见柏萧鹤一副放荡懒散地样,阴着脸不再说话了。

只可惜秦祉那点好心情已经随着刚刚那几番对话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拿着杯盏的手一松,茶水顷刻溅出,落在案几。

“看样子兰干并非你所言一般,欢迎本王。”秦祉目光淡漠地看向荀谌,而后起身道,“既如此,那本王也没什么好与兰干谈的了。”

言毕,秦祉头也不回地离席要走。

“晋赭王。”另有一人挡住去路,“如今这事没解决,麻烦您暂且留在兰干为妙。”

“实在不是我们想对您不敬,只是西州一事着实需要一个答案。”

“我若执意要走呢?”

“那就只好得罪殿下了。”

秦祉顿感荒唐,一时笑出了声:“凭你?”

“也、配。”

她眉眼下压,审视着面前的人,如寒冬冰窖,带着肃杀之气。

“让本王来猜猜,是谁教唆你这样说的。”秦祉语气格外平淡,但仔细辨别,她已然动了杀心,“是…荀谌。”

“对吗?”

秦祉踱步到柏萧鹤面前,垂眸凝视他:“……还是你呢。”

柏萧鹤姿态松散自如,他微微后仰,抬头笑道:“怎么说,殿下?”

“因为你不止一次怀疑本王有近侍跟随。”秦祉说,“可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看见除了崔颉妙以外的任何一人。”

这些文士不过都是一场戏,逼晋赭王不得不露出背后势力的一步棋。

一为试探底细,二为看清局势。

“究竟是西州一事需要答案,还是你柏萧鹤想要看清筹码。”

“殿下,误会了。”柏萧鹤拾起被秦祉搁置的杯盏,缓缓倒进一杯新茶,递给她,“结盟总要彼此信任的,若真有人藏在暗处,才让人毛骨悚然啊。”

秦祉端详着举杯的手,片刻后接过茶盏,手尖略微触碰,察觉到对方的一丝温度:“你就不怕惹怒了本王,管什么结盟都不作数。”

“殿下是聪明人,不会意气用事。”

秦祉作势就要拿茶泼他,柏萧鹤下意识侧身一躲,不料秦祉手稳稳停在半空,一滴水都不曾洒下,她见状冷笑一声:“身手比你脑子转的快。”

柏萧鹤不禁失笑,暗道:这是真气着了。

见秦祉已然落席,荀谌这才开口:“殿下见谅,这事也怨我没有......”

秦祉抬手制止,说:“兰干的顾虑本王明白,若非如此我也断不会坐在此处。”

“柏将军看得透彻,既要合作,那事情挑明了说也好。”秦祉说,“如今人应该也已经到了,那就有劳兰干派人去请了。”

“请谁?”

“晋赭太守,贾文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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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贺,看,这氾州果然与中原相差甚远,巍峨群山下草原绵延千里,一望无垠啊。”

“这看着的确比中原要舒心多了。”贾文勰掀起车帘朝外探去,辽阔疆土上竟看不到什么人:“还有多久到?”

车夫在外甩鞭回答说:“回太守,差不多酉时一刻就能到达兰干了。”

“兵马应该进不了城,我带几人去找主公,你领兵马在城外扎营吧。”贾文勰手中抱着暖炉说,“这次听说兰干五大营的人都回来了,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

“你担心殿下以身犯险?”司昀靠着车舆,身子跟着马车左右晃荡。

贾文勰蹙眉道:“殿下如今身旁仅有崔女官一人,而从西州到兰干,这一路上都是柏萧鹤那人相随,此人杀戮成性,不得不防。”

“兰干王年幼,是被辅佐还是架空也尚未可知,主公这一步走的过于险要,我自然是无比担心。”

“总归我们都已经来了,担心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司昀说,“你尽管去寻殿下吧,一旦有事即刻派人通传,我便马上带人杀进城中。”

“五大营坐镇也不怕?”

“管他什么营,救殿下还是不成问题的。”司昀晃着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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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不成问题,一会儿我会叫人来抵。”

仙人醉,兰干城内最出名的酒楼,二楼雅间。

“哎?这可不行啊这位公子。”

葛卫狭长的眸复杂情绪翻腾,这酒楼老板拦在身前叫他一步都迈不出去,身边还趴着个一身酒气、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装醉的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把账抹平。”

“哎呦您可别蒙我了。”这酒楼老板笑着打趣,“咱这酒楼向来是盖不赊账的,您这前脚走了,后脚其他人也跟着要走,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您说是吧?”

“眼下大家生意都不好做,何况这位公子来的时候可是个爽快人,一下子点了我店里那么多东西,怎地偏生要付钱的时候不爽快了呢?”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葛卫硬生生说。

“不是说一会儿就有人来送吗?”老板又道,“那便稍微等一会儿吧啊,公子您也别心急,想吃点什么咱这随便点,看您这架势就知道您肯定不差钱,您只管坐下来安心吃好喝好,咱见了钱马上放人。”

说完,这老板一挥袖,翩然离去,只是不曾想葛卫动作更快,竟直接绕到了老板前方。

“唉不是,这位公子?”

葛卫冷着脸傲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你让这醉鬼自己想办法吧。”

“什么?公子,公子!”老板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景目瞪口呆。

下一刻,只听身后衣料摩擦发出点点声响,随即堪称蛊惑人心的声音带着醉意缓缓轻笑:“被他发现了......反应够快。”

“这下真得我自己破费了,失策、失策。”

这人扶着卧榻起身,步伐闲散却极稳,将银钱放在老板手中,轻声说:“替我保密,这位美人。”

等葛卫的人匆匆赶到仙人醉的时候,这人早就没了身影,老板也只是塘塞着,说她也不清楚,那人醒了酒给钱就走了。

“罢了,随他去。”葛卫翻身上马,心道,这人惯会拿人取乐,若非此次事关晋赭王,他才懒得管。

他抬手扬鞭要走,忽而身旁一道声音惊呼:“葛卫将军?”

“您如何在这?”此人见葛卫眼色狐疑,随即行礼道,“我是兰干相府的侍从,奉命再此迎接。”

“迎谁?”

“迎晋赭太守。”

“晋赭太守?”葛卫眯起眸子,“他怎么会在这,不是说只有晋赭王和一个女官来了吗?”

“原本是这样。”侍从回道,“可柏将军一路与晋赭王同行,却并未见其身旁有近侍保护,因此兰干相派人试探,得知晋赭太守早已带兵马进入氾州境内。”

“眼下怕是已经入城了。”

“他现在入城,是要打还是结盟。”

“回校尉,倾向于结盟。”

“浪昭有交代底下人守城的事吗?”葛卫问,“若是他们带兵驻扎在兰干城外,算怎么回事?”

侍从一顿,迟疑道:“这...柏将军的主意,只跟兰干相两人交谈过,属下不知。”

“算了,你带路,我直接去会一会这位晋赭太守,亲自带他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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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金光将兰干笼罩,漫天霞光异彩,透过窗棂、帷纱,使得一缕香烟如日之升,渐渐攀腾、消散。

案几上琳琅满目摆着各色吃食,更有几名戏坊出来的人端着琴鼓,身着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唱曲的人晃着灵动的步伐,跪坐在秦祉身侧,继续哼着: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1】”

伴随歌声而至的,是马车缓缓停下,行人脚步纷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门外那人逆光而立,一路赶车却无半分风尘仆仆之意,语调不疾不徐,说:“晚生贾言贺,见过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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