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家务，曲衍森逃也似的离开了沈潇茗的家。
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读书，干脆去附近商场找一找沈潇茗的裙子。对比着照片找了几家店，终于在橱窗里看见一件类似的白色裙子，还没等他松口气，一问价格三千五。
来京都以来，除去地下室租金、衣食起居，还有寄回家的钱，曲衍森只攒了四千多。
这一条裙子就要了他大半积蓄。
曲衍森犹豫片刻，叫导购取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跑回丹青书院，像是想证明什么一样，敲响了沈潇茗的房门。
结果连着几次都没有反应。
思来想去，曲衍森给于筠打了电话，一问起沈潇茗，后者笑着解释：“小小姐她去洛杉矶了。这样，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她。”
曲衍森看了看袋子里的白色裙子，窘迫地应下。
挂了电话，曲衍森便收到沈潇茗的微信，本以为沈潇茗的头像应该个性十足，没想到却是一副简笔画——用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出一个开怀大笑的小女孩。
曲衍森点进好友申请，却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你爷爷资助的那个学生？】
曲衍森二话不说删了这句话，还嫌自己被这位大小姐使唤得不够吗？
不过好像他和沈潇茗就这个关系。
想到这里，他肩都塌下来了，转眼看到手上的白裙子。
对了。
【我赔你的裙子。】
曲衍森有点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好友申请仍没有回音，就在他准备用看书转移注意力时，微信来了消息。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发消息！】
开怀大笑的小女孩头像瞬间变成了翻白眼的沈潇茗。
不过曲衍森也反应过来京都和洛杉矶的时差，悻悻然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随即想起自己的目的：【我买了你的那条裙子，赔给你。】
沈潇茗：【我才不要你买的地摊货。】
曲衍森深呼吸一口气，耐心解释：【在商场买的，三千五。】
沈潇茗先发来一个白眼，随即道：【我就没穿过低于一万的裙子。】
曲衍森顿住了，三千元他能咬咬牙，上万他要去哪挣。
沈潇茗这时又发消息过来：【没那个钱就乖乖服侍我，我后天下午五点到，你做好饭等我。】
“……”
曲衍森算是知道了，自己这笔账没还完，是逃脱不了大小姐的魔掌了。
曲衍森：【那条裙子是在哪里买的？】
沈潇茗立刻发来一个法文语词，还不忘挖苦一句：【你那三千五连一米的布都买不起。】
曲衍森不和她生气，直接丢给她一个“嗯”。
曲衍森行动力极强，立刻去找这家店，没想到地图上根本找不到，但看到沈潇茗的微信头像，他不想再去和这位大小姐说一句话。
事情没解决，反而受了一肚子气。
曲衍森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
明天就开学了，曲衍森一大早就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所幸他的东西不多，而且丹青书院离京都大学只有八百米左右，完全可以走过去。
这时，门铃响了。
曲衍森立刻跑去开门，是上次来送烫伤膏的管家。
“小姐吩咐我把食材送来给你。”管家将手里拎着的水产、肉类和蔬菜递给曲衍森。
曲衍森表情空白了一瞬，立刻接过管家手中的东西。
管家不知道沈大小姐怎么跟曲衍森说的，见他表情犹豫，又知道他的背景，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食材，好心道：“要不我去找个厨师来帮你吧？”
曲衍森想起之前的快递站老板，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管家也不强求，东西给到了就走了。
曲衍森关上门，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反正他明天就搬走了。
在这种认命感之下，曲衍森一边上网搜索，一边做这顿“最后的晚餐”。
沈潇茗五点准时按响门铃。
只见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玫粉色，就连手中小巧精致的包包也是一个色的，走进门的一刻，曲衍森觉得像是《律政俏佳人》里的艾丽·伍兹从海报里走了出来。
沈潇茗丝毫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穿过他直径走向餐桌，路过放着他行李的大厅时，微微偏头瞥了一眼。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上扬一瞬。
曲衍森做的都是最基础的菜式，基围虾、不知名的海螺上锅清蒸再配点蒜末酱汁，牛肉配上酸菜辣椒小炒，上海青焯水之后加酱油热拌。
沈潇茗没有对菜品挑刺，夹了片牛肉，难得赞许地点点头。
曲衍森见此，居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沈潇茗指着虾：“剃壳。”
曲衍森脸一黑，找了个借口远离这位难伺候的主：“你自己剃，我还要整理东西，明天搬到寝室去了。”
沈潇茗又露出那个不怀好意的笑：“为了不照顾我？”
曲衍森心里咆哮：你那叫照顾吗，但面上波澜不惊：“学校有宿舍，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麻烦沈爷爷。”
沈潇茗嗤笑：“麻都麻烦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
曲衍森祭出沉默大法。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相处，曲衍森知道如果他回复了这一句话，将有十句刺他的话等着他。
曲衍森在卧室装模作样地整理书，很是期待明天的报道。
他也许会遇到和沈潇茗一个阶级的室友，但是也能找到一席之地。
沈潇茗很快就吃饱喝足了，来敲曲衍森的门：“剩下的你吃完吧，还有，为了奖励你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话说完，沈潇茗一刻也不作停留。
曲衍森到餐桌一看，没剥壳的虾她一个都没吃。
“……”
曲衍森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她说的“惊喜”，眉毛正要皱起来，随即放松下来。
——反正他明天一早就去学校，之后他们也不怎么会见面了，是惊喜是惊吓都对他影响不大。
－
清晨，薄雾拢着苏州园林式的山水花园，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曲衍森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几眼，拉着行李箱向东门走去——这是离京都大学最近的门。
他将一早就编辑好的消息发给沈爷爷，先是感谢他一个月以来的照顾，然后告知他自己今天搬到学生宿舍。
沈易遥很快就回复他，并尊重他的打算：“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如果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曲衍森听着沈易遥温和的话语，不由纳闷，明明沈爷爷平易近人又善解人意，为什么沈潇茗却是那么一个跋扈的性格。
不过转眼得出答案，在家有慈祥的长辈庇护，在外有殷实的家底撑腰，如果是他，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胡思乱想中，曲衍森到了京都大学的大门口。
京都大学不愧是最高学府，映入眼帘的大门是中式传统的样式，既严肃又大气，苍劲的松树立在道路两旁，楼宇隐在其中，走进却豁然开朗。
各个学院、专业的新生签到处放置在广场上，接待新生的学长学姐已经等在那里了。
曲衍森找到法学院的签到处，学姐一见他立刻压下准备上前的学长，笑盈盈地接待：“同学是法学院的吗？几班的？”
曲衍森点点头，快速将事先准备好的证件和录取通知书递给学姐：“法学一班。”
学姐一边接过他手中的材料，一边跟他聊起来：“学弟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曲衍森不知道怎么回答，遂不做声。
学姐翻开他的录取通知书，只听学姐惊喜地夸道：“曲衍森？你名字真好听，岁时丰衍，生机勃勃。”
曲衍森眼神一动，这个名字是沈爷爷给他起的。
他原来的名字叫曲才，他的父母都是贫困户，只认识这么一个有点意蕴的字，便给他做了名字。
沈易遥听了立刻给改了，还摸着他的头说：“有我在，就不会屈你的才。”
曲衍森顿时感谢有之，庆幸有之，汇成一个浅笑：“谢谢学姐。”
学姐一边收他的资料，一边自我介绍：“我叫江素薇，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比你大一级，你有什么事不知道可以来找我。”
曲衍森想拒绝，但是江学姐已经把微信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他初来乍到，难免碰到一个热心肠的人，便添加了对方好友。
曲衍森是第一个到宿舍的人，他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便把宿舍打扫了个遍，陆续赶来的三位室友不禁对他道谢：“你叫什么？哥你人可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田螺姑娘来我们寝室了呢。”
听到“田螺姑娘”这四个字，曲衍森联想到这几天对沈潇茗的百依百顺，没接他们的话，后者还以为是这个形容词冒犯到他，赶紧解释：“说你勤劳、会照顾人的意思。”
曲衍森：“……”
冒犯得更直接了。
聊不拢就算了，四人一一自我介绍，曲衍森了解到，除了他是西云的，另外三人分别是京都、荔市、珉川的。
西云和珉川地理上隔得近，曲衍森先和那人说了话，后者叫谭彦，谈话过程中透露父母都是公务员，京都这个室友叫张星翰，也来自高知家庭，荔市那人叫杨子博，家里是做生意的。
曲衍森虽有自卑，但也大方表示自己是贫困生，受着学校和他人的资助。
“那你考上京都大学很厉害啊。”少年人没有隔阂，只有对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的侠义之情。
曲衍森这么多天来京都的焦虑总算缓解了一点，谦虚地表示自己见识短浅，不算什么。
实话实说，他来京都以后，感受了自己的渺小，尤其是沈家的雍容和大气，更加令他自惭形秽。
即使大家都是新生，曲衍森还是明白自己与他人的差距。
不过室友都对他很友善，曲衍森没由来地想到了沈潇茗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开学第一道程序，便是军训。
整个法学院要召开一次动员大会，曲衍森和室友早早签到候场。一时间，会堂里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身后有个女生主动和他们搭讪：“你们是法学几班的？”
“一班。”
女生又紧盯着曲衍森：“你也是一班的？”
他点点头。
老师说开会是七点，还有两分钟截止签到时，四周已经坐满了人，一道靓丽的红色身影迅速夺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大红色的裙摆映衬着波浪卷发，举手投足皆动人心魄。
而她丝毫不在乎其他人对自己的议论与打量，脸上的神情矜贵而淡漠。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讨论这位貌美的新生时，曲衍森立马傻了眼。
沈潇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