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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1 / 1)

次日,温知聆坐平叔的车去机场。

她和谈既周昨晚将近凌晨三点才回的酒店,送她进房间前,谈既周问了她的航班时间,约好上午十点在酒店餐厅碰面。

潦草地吃完饭,两人一起上了车。

但谈既周不是为了送她,只是顺路。

他在一个俱乐部门口下车,车门打开时,温知聆瞥见不远处站了几个年轻男生。

但谈既周动作很快,几乎是一下车就将车门甩上。

温知聆连那几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同样的,他们也没看清温知聆的样子,只隐约看出身形是个女孩。

她不知道,谈既周从出酒店开始就收到朋友群里的一顿狂轰乱炸。

起因是有个不太熟的共友早上在酒店撞见他,鬼鬼祟祟从背面拍了张他和温知聆站一块儿的背影照,发给段柯,八卦他旁边的女孩是谁。

段柯和温知聆只有一面之缘,又过去这么久,光靠背影根本想不起来是她,再加上昨天谈既周没有任何解释的匆匆离场,几个人一合计,断言他肯定是瞒着大家谈了个女朋友。

于是群里开始插科打诨的刷屏。

他们不认识温知聆,谈既周不会专门把她拎出来解释,只回了两个字——“等着”。

他赶着去收拾人,温知聆毫不知情,只看出他像完成任务般解脱。

车门紧闭,平叔也很快驶离原地。

再回淮城,温知聆趁着最后一天的假期,约了柴佳出来,把给她带的小吃送出去。

两人在学校旁边的书店见面。

书店二楼是家奶茶店,靠窗有一条长桌,温知聆点了杯奶茶,坐在那里补这两天落下的作业。

柴佳的作业从来都是挑着写,她成绩不差,属于边玩边学的那一类天赋型学生,成绩忽上忽下,排名完全能靠自己支配,用功了就高一点,贪玩就低一点,是班主任最头疼的一批学生,此时正趴在一旁打游戏,一边吃东西,不时塞一块给温知聆。

奶茶店除了有奶茶,还卖鸡排饭,预制的盒饭,加热一下就能出售,两人都不挑剔,午饭拿鸡排饭应付了一下,下午继续在书店消磨时间。

温知聆将两张数学卷子写完,活动一下手腕,抬眼看看窗外。

书店租用的是在学校对面一所小区的商铺,窗户对着小区里的景观湖,湖上架了座木拱桥,和熙日光打在杨柳上,有种独属于春天的蠢蠢欲动的生命力。

温知聆对春天无感,因为小时候体质不好,她在春天很容易生病,流感、过敏都要轮一遭,七岁那年出水痘也是在这个时段。

但今年的春天很特殊。

温知聆问柴佳:“有个男生帮了我挺多忙,你说我要不要送个礼物给他?”

她垂眸盯着写完的卷面,语气像在思考数学题一样严谨。

柴佳在屏幕上跃动的手指一顿,睇她一眼,“你等我一下。”

游戏速战速决的结束了,柴佳摸摸下巴,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这个人是不是上回你说在外面遇到翟峮的时候,在你身边的那个?”

上回碰见翟峮那天,温知聆回家的当晚就跟柴佳说了,对于谈既周,她一句带过,柴佳只顾着问她有没有被欺负,顺带痛骂了一顿翟峮,完全没去深想另一个当事人,只知道是她国画老师的侄子,碰巧凑到一起爬了山而已。

温知聆点头。

“送呗。”柴佳大手一挥,替她做了抉择。

“还是说这人比较挑剔啊,送个礼物还要瞻前顾后的?”

“也没有。”

如果她送的话,谈既周应该只会笑笑,无所谓的收下。

柴佳问她,“想好送什么了吗?”

“还没。”温知聆说:“而且我都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这么神秘的?”

温知聆说不是神秘,“他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只是偶尔过来。”

柴佳抬抬下巴,拖着调,“噢——”

“长什么样啊?”

“很好看。”温知聆在柴佳面前毫无保留,一五一十道:“是见过就能一眼记住的长相,笑起来有点坏坏的,但不是阴柔的类型。”

谈既周是什么人,柴佳没见过,也半分都不了解,但温知聆她熟啊,什么时候这样仔细去记过一个异性。

柴佳直言不讳,“你可别被坏小子骗感情了啊。”

不是她扫兴,而是那种混球很喜欢骗乖乖女,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温知聆太单纯。

温知聆习惯了柴佳的直白,反应不大,没有立刻辩驳什么,只是把她的话代入式的忖度片刻,而后低声喃喃:“骗我感情吗?他不会的。”

柴佳凑近,眉头紧锁,“我怎么听你这话还有点失望呢?”

温知聆被她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你放心,真的不会。”

她很难将谈既周和骗感情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天之骄子,得天独厚,他那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呢。

四月之后,谈既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淮城,来方老师家的次数多了起来。

温知聆每周都能和他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方文鸿不怎么过问谈既周的学习,但会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常在餐桌上叮嘱他以后一个人在外面读书不要作息颠倒,健康饮食,哪怕自己费点功夫也要保证一日三餐按时按量,少喝那种加了很多冰的咖啡。

谈既周就笑着听,不会有不胜其烦的态度,点头回应每一句。

温知聆看得出他对方老师的敬重,也喜欢在方老师这里呆着。

而她和谈既周,则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了。

明明同在屋檐下,却鲜少有不必要的交流,顶多是在午饭前,替张姨过来问问她想吃什么。

有时她在书房画一上午的画,都很难见上谈既周几面。

他可能是知道她在上课,很少在附近走动,一般到了楼上就不再下来,亦或是一直呆在一楼的客厅,偶尔抱着发糕去后花园晒太阳。

温知聆只能让自己更加专注的画画,不要为根本不存在的涟漪劳神。

她的效率高出不少,余下的时间便练练行楷,或者写写放在书包里的作业。

有时也会走神,不知不觉的在草稿纸上写好多遍谈既周的名字才反应过来,然后撕下那一页胡乱塞进书包里。

因为谈既周的疏淡,她觉得自己的礼物显得很没必要,便搁置下来。

六月初,时序入夏,淮城进入梅雨季。

阴雨连绵中糅杂几分燠热,温知聆也换上蓝白相配的夏季校服。

周日的下午,温知聆和往常一样,在差不多的时间收拾书包去客厅。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雨,但她书包里常备了一把雨伞,倒是不担心会淋湿。

谈既周在客厅,见到她,问了句:“准备去学校了?”

温知聆点头,有些意外。

方老师说:“既周要回去,刚刚和我说顺路送你去学校,正好外面下雨了,坐他的车方便。”

温知聆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出门换鞋时,谈既周帮她拎着书包,一直到上车才还给她。

他今天穿的白T恤和长裤,腕间戴一块表,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再无其他冗余配饰。

温知聆上车后一直沉默着,她觉得谈既周应该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从书包里翻出mp3。

在戴耳机之前,他却忽然看过来。

“跟我没话说了?”

温知聆微微瞪大眼睛,觉得他有点恶人先告状。

但她做不到指责他,“我以为你不想聊天。”

谈既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她这种错觉,“我么?”

“嗯。”

“那我现在给自己打个声明,还来得及吗?”

谈既周觉得用忽明忽灭的火星形容他和温知聆之间的相处很合适,总是需要他抛出个引子才能复燃。

温知聆没有回这句话,她抱着书包,“其实我一直想给你送个礼物。”

她想说很久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谈既周完全靠自己梳理出来前因后果。

“为了谢谢我陪你看了夜场电影?”

不止是这个原因,但温知聆点了头,“对。”

谈既周也不推辞,下一句就问:“礼物呢?”

温知聆顿住,实在地说:“还没买。”

他一哂,“你真行,这都过去多久了?”

温知聆也很难为情,“我下周带给你?”

谈既周敛了点笑,摇摇头,“我下周不在,好意我心领了,别破费。”

温知聆执着发问:“下下周呢?”

“后面一个月都不在,之后也难说。”

温知聆意识到什么,低低的哦一声。

到学校时,谈既周先下来替她将伞撑开。

温知聆下车,小心地跨过路牙边的小水洼。

两人在一把伞下,她仰头望进他的眼里,又有点仓皇的移开。

“我先进学校了,你也回车上吧,再见。”

“嗯,再见。”谈既周将伞柄递给她,缄默一瞬,又道:“温知聆,以后开心点,自己的心情放在第一位。”

温知聆弯唇,说好。

谈既周坐回车里,她也迈步往学校里走,雨滴敲在伞面上,车门合上的“嘭”声落在身后。

等进了班里,温知聆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mp3落在车座上。

当晚,她收到一条短信,号码没有署名,但她知道那是谁。

[mp3我放在方老师家了。]

温知聆看了许久,默默将号码存进通讯录,备注上他的名字。

下一周,温知聆在方老师家看到自己的mp3,耳机线缠得整齐,摆在书桌正中央。

她收进书包,不经意地提起mp3的拾得者。

方老师说:“这会儿他估计都不在国内了。”

温知聆不惊讶。

好比一早就设置过的闹钟,响铃时,没人会觉得意想不到,顶多只会感叹,原来已经到点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七月溽暑,谈既周离开一个月,温知聆心底那点若有若无的期待才消失殆尽。

他不会再出现在方老师家。

大家都在预先规划好的轨道中运行着,温知聆并没有为他的仓促离开失落太久,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负责。

这个学期临近尾声,教学规划的课程都已经学完,但该上的课依旧要上。

安排在下午第二节的体育课结束后,温知聆从体育馆往教室走。

阳光斜斜落在走廊,空气的流速好似也比春天更迟缓。

本来夏日午后就乏闷,一整节的排球练习让她的胳膊又沉又酸。

回到充斥着冷气的教室,她呼出一口潮闷的燥热气息,伏在课桌上,准备趁着大课间的二十分钟休息一会儿。

没多久,柴佳从外面回来,拎着一瓶冷藏过的纯净水,轻轻贴在温知聆微红的面颊上。

温知聆没睁眼,好脾气地笑道:“拿开啊,好冰。”

柴佳在她旁边坐下,恐吓她:“下节数学课啊,上强度了,你现在不醒醒神,也不怕待会儿课上直接睡晕过去。”

“哦,那你和我说说话吧,我闭着眼睛,不睡着应该就没事。”

温知聆枕着两条细白胳膊,右手垂在桌沿,中指上裹着一片棕色创口贴。

柴佳戳戳她的手背,“还没好吗?”

“快了,今天体育课,我怕碰到伤口,就又贴了一片。”

柴佳不理解她,“你说你费什么劲呢,非得自己搞手工活。”

温知聆纠正:“是篆刻。”

每回用印章落款时,温知聆总会避无可避地想到谈既周,所以也想刻一个送给他。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应该也不奇怪。

她从网上淘了些便宜石料,前段时间开始慢吞吞地练习刻刀的使用,但因为技艺不精,不慎将手指划了两道口子。

因为手伤,工期又无限延长。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送?”

柴佳深知温知聆的乌龟性子,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替她着急。

“我还没想好。”她睫毛颤一颤,语气听不出情绪,叙述事实般地说到:“他早就不在国内了。”

“那你怎么给,到时候寄过去啊?”

温知聆持乐观态度,阖着眼,翘起唇角,“以后总有机会再见。”

她和谈既周好像没有必须见面的理由,但他总是要来看方老师的。

柴佳想来也是。

只是后来,柴佳再没听温知聆说起那个人。

班里很喧闹,来回开合的门,一绺一绺的冷热气流交织着,温知聆最后还是不敌困意,昏昏欲睡过去。

半梦半醒,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模糊画面,遥远得像一场灰蓝色调的陈年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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