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 / 1)

按着昨夜柳盛的说辞,今早他便会先去将那新捉来的魇妖给放回去。

趁此机会,可以探探这魇妖的虚实。

亲眼瞧见人提着瓷瓶出了府,谢只南后脚便拉着晏听霁踏入了柳盛的屋院。院里的下人们该扫地的扫地,该擦尘的擦尘,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可她回头,怎么也找不见任何不对的地方。

很熟悉的感觉,让她莫名心悸。

很快她就将此时抛之脑后,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棵树上。

柳盛屋门前偏处,植有一棵合欢树。淡粉色的花叶如绒球一般可爱,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这棵树有些年头了,下垂的花叶摇挡在靠近里屋那处的木窗边,从里头向外一看便能欣赏到如此风光。

只是它快死了。

谢只南能感受得到。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奇怪。明明是柳盛的关,不该会有东西在他精心织造的境中死去,按理来说,他肯定是不想任何人死的,更何况花草树木这些能给人带来平静的生物。

这棵合欢树看起来确实充满生机,但都是假象,内里早已亏虚,只剩下随时可能会枯糜的壳干。

靠近这棵合欢时,谢只南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那蜿蜒着生命纹路的树皮。

浅淡的悲意霎时凝入她触在树皮上的指。

赢魂灯内的红光一闪而过。

“有些奇怪。”晏听霁说道。

“是奇怪,”谢只南手指微蜷,面露疑惑道:“它居然不高兴。我知道了,不需要问,我们也能出去了。”

微风掠过,拂起阵阵被热意裹挟的清香,透过花叶缝隙的阳光垂照在木窗阁间,斑驳光点明暗交叠,扬起飒飒声响。

这棵树不算特别高大,胜在茂密,不过也是空象。谢只南将右手完全举起便能摸到那下垂的花叶,她挥手轻打了一下,掉下手掌大小的落花叶子,而后走到那半开的木窗前,整个支起来,披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笑弯弯地朝里探去。

“喂!小魇妖!”

正坐在床上的春绯看了过来。

她看见那终年不动的木窗边前突然站了人,笑颜明媚的少女和无甚表情的少年让她分外新奇,顾不得什么,赤着足就下床小跑到窗边。

“你知道我?”

凑近了看,谢只南才看清昨夜那道模糊的身影长什么样。

一人一妖对互相都很好奇,来回观察着,你看我我看你,但都保持着警惕。谢只南抬起手,献出方才被打落的一片合欢花叶递在春绯面前,道:“送你。”

春绯却摇头:“我不要。”

被拒绝后,谢只南不在意地将那花叶往后一抛。

“你们是一起的。”春绯盯着那片掉落的合欢花,道:“来救我么?”

谢只南点点头:“是啊。”

她忽然又凑近春绯些许距离,轻嗅了嗅,又缩回去。

“你身上的香气和这合欢树一样诶。”

春绯却不自知:“是么?”

晏听霁自知插不上话,一边安静地注视着那棵合欢树,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

春绯日日被柳盛关在屋子里,除了柳盛,自然是没见过旁的人,当下冒出这么两个新鲜的活人来,多了几分活力。

“嗯……”谢只南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不过你得告诉我昨夜你和柳盛做了什么。”

春绯:?

晏听霁:?!

春绯懵懂地眨眨眼。

晏听霁额角突突,听见春绯说的话后,更是有些头脑发晕。

她说:“你和你的郎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吗?”

谢只南摇头:“我和他能做什么?”

晏听霁忍不住打断:“没什么,阿邈,不想回去了么?”

显然是这个事情更重要些,谢只南不问了,暗暗撇了嘴。

春绯道:“你们怎么带我出去?这屋里下了禁制,我出不去的。”

谢只南却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带你出去了?”

春绯道:“你刚刚还说要救我出去!”

春绯气恼,不明白前头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卦。可眼前的少女突然冷下脸来,简直和方才判若两人。

“哦”了一声,谢只南说:“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柳盛是不是杀了你?还是你们同归于尽了,你是春绯么?还是,这棵合欢树才是真正的春绯。又或者是,柳盛,扮演别人这么好玩的么?”

“春绯”愣住了。

不消片刻功夫,呆愣住的“春绯”化为一道云烟飘散而去,晴阳蓝天顿时被黑夜笼罩,升出一顶红月高悬于顶,空荡荡的柳府如同鬼宅一般阴气森森,叫人寒栗。

只是那棵合欢还在。

“你是如何发现的?”

柳盛的声音突然出现,语气里还有几分惋惜。

他本想试着利用此二人带走春绯,看看这结局会不会就此改变,可这女子着实聪明。挑明了事实,他也演不下去。

出现在屋院正中的柳盛面容变得可怖起来,似是耗费太多阴力,夸张的血丝纹路以及他皮肤上的腐烂斑痕开始渐渐显现。

早该托生的鬼魂迟迟千年未去,撑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谢只南指着那棵合欢:“它告诉我的。”

黑夜下的合欢花树,被盈盈跃出的阴气围裹住,丝丝缕缕的黑气来回飘荡在花叶当中,仿佛一只只挥舞浮动的手般,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抓住了,下一刻便能俯冲过来。

“一棵死树罢了。”柳盛嗤道。

谢只南却不以为意:“是么。”

她用肩碰了碰晏听霁,眼神示意着他朝自己身上挂着的赢魂灯看,两两相视后,谢只南收回视线,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赢魂灯内开始不断凝聚灵力,寻到机会,给这柳盛毙命一击,就是他再想留着,也怕是不能了。

之前柳盛就已经被谢只南用赢魂灯给重伤了去,再来一次,他撑不住的。

可他好似并没有要逃的想法,那样的残破之躯就是硬拼,也讨不得半点好。柳盛双目赤红,掩不住的鬼戾之气布及全身,张起一双鬼爪就直冲着谢只南的方向去。

谢只南眉头微皱,心想此鬼当真是疯了不成?仅剩的这点阴寿也不要了。晏听霁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二人合力施引赢魂灯内的灵力,并数打还在柳盛身上,却不想他猝然转了方向,掀起一阵冷风,竟堪堪飞向那棵合欢花树上。

微红的灵光乍然爆闪开来,震起一圈又一圈的灵力,照亮整片夜空。谢只南下意识捂住眼,等再睁眼时,那棵合欢居然涤去了阴气,光下微粉的花叶被些许黑紫色的灵力盘旋环绕着。

柳盛颓败地倾倒在地,倚着合欢,他的胸腔被打得破碎,口中不断呕出鲜血,可他的神情却毫无半分痛苦,反倒安然。

他笑了。

谢只南不懂他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往常自己若是吃了败仗,都是气得不行,断然是笑不出来,柳盛非但如此,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

于是她就问晏听霁:“他笑什么?”

晏听霁神色复杂地看着柳盛和那合欢树。

顷刻间,一道清丽色的虚影缓缓从合欢树中走出,她穿着月白色曲裾,眉眼冷然,一如柳盛变幻出的模样。

那是春绯。

她就站在柳盛身旁,漠然地望着这个将死之人。

一人一妖之间少了某种特定的羁绊,春绯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言语。

谢只南垂手摸了摸赢魂灯,有些恼意。

竟是被柳盛给利用了。

王求谙告诉她赢魂灯是神器后,她从能独立行事开始,就从未间断过找寻赢魂灯的使用方式,这些年,她翻阅过不少古籍,终是在其中一册上翻见到赢魂灯的密录。

上面写着——赢魂秘术,可生可死。

只这么多,别的再没有了。

结合当下情形,谢只南哪里不明白。

虽是有些被戏耍过后的生气,但她更惊讶于柳盛居然会为了复活春绯而献祭自己魂灵。

柳盛闷声大笑起来,不过因为五脏六腑俱然破裂,他笑得像是快要断了气,那笑声听着总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咽了气。

“果然。这世上是有长生术的。”

谢只南听不懂他的话义,晏听霁却神色一凛,似在作以警告。

柳盛却不然,“偷了你的东西,现在是该还给你了。”

谢只南觉得他越来越奇怪了,他这话是在对谁说的?

没有等到她继续问下去,柳盛便捧着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合欢花闭了目。

他脑中开始走马灯,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不断浮跃起来,有好的、坏的、酸的、痛的,通通占据着他的所有。

他早就后悔了。

后悔不该欺她瞒她,后悔不该断了她的手,更是后悔自己居然亲手杀了她。

他恨自己的窝囊、愚蠢、狠毒。

所以他付出了代价,计划千年,为得就是这么一个时机。

早在谢只南和晏听霁被卷入到他设计多年的境时,他就已经让二人完完整整地体验过了一遍自己的经历,没有多的也没有少的。而他的本意是想,要是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可一个修为压着他,一个又太过聪明,还是没能看到。

自始至终,他和春绯都没说过一句话。

记忆最深处的那道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柳盛那沾满鲜血的唇弯得更深几分,他终是低声呢喃了一句,“春绯,你真美。”

旋即昏黑的天幕开始碎裂,寸寸金光照洒入缝,添亮整片大地,可春绯依旧无所为动,直至阳光重新照入,周围景象变作空墟,不再是先前的村落模样,也荒芜人至,她这才有了反应。

一缕极其微小的银丝悄然飘飞到谢只南额间,她怔了片刻,不及反应,就被它给钻了进去,她急得挠了又挠,想找晏听霁帮忙,可转眼发现自己身侧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下对面站着的春绯。

春绯似乎完全没了记忆,开口便问:“你是何人?我又是何人?”

谢只南惊异她竟失了记忆,也不知是哪来的好心,许是终于出来的高兴,便大方告诉她:“噢,你叫春绯。别的我不知道,你也别问我。”

得了这话,她便走了。

那银丝入体后,谢只南心中蓦地被激起一丝涟漪,说不出的感受,那是她从未有过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怜悯。

春绯离去后不久,谢只南也觉得是该去别的地方转转了。自己在这个破地方被困了这么久,一点也不爽利。

可一回头,就碰见王求谙那张笑吟吟的脸。

是笑着,但她完了。

“哥哥!”谢只南腆着脸笑眯眯地跑过去揽住他,“阿邈很想你。”

王求谙由她抱着,笑意不达眼底,伸出两指来捏着她的脸,笑面虎一般道: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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