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宿敌06(1 / 1)

正值夏季,魔界处处炎热不堪,唯有幽冥宫内保持清凉,皆因此宫之主——魔尊为冰系单灵根。

此时正殿上下均笼罩在磅礴的寒冰气息内,暗色的圆形穹顶一路爬满冰裂花纹。

殿内的魔兵魔将们倏忽转变了难看的脸色。

其中阎刹承受的威压最重,咬牙硬撑直背脊,跪得端正笔直。

“尊上。”她如常行礼。

“你还把我当成尊上?”魔尊怒极反笑,“呵!”

“前几日,你偷去修界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

“徒儿本想去寻那百里晏川切磋,哪知他不在,失手烧了座后山小楼,便回来了,未干别的,也未曾伤人。”

阎刹不卑不亢,直接认下了放火之事。

“别说你是我徒儿!”魔尊成熟俊美的脸庞扭曲起来,更为森郁可怕。

“本座说了多少次,不要寻百里晏川麻烦,不要招惹修界。”

魔尊望着座下天赋出色却桀骜不驯的弟子,感到头疼。

“除了修为,你何时能在其余方面有所长进,对得起你的魔界少主之位。”

魔尊在台上苦口婆心,阎刹抿着唇不吭声,显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自幼时起她就听魔尊念叨,那百里晏川是三界难遇的天才,还是个与魔尊同源的变异冰灵根。

她虽也是个天生满力的单灵根,总归是比不上那变异灵根。

听这弦外之音,若是有得选,魔尊更愿收同为冰灵根的百里晏川为徒。

阎刹生性要强,听了这话更是卯足了劲拼命修炼,就为压百里晏川一头,证明自己才是三界第一天才。

魔尊扫一眼她脸色,道:“你若去修界向百里晏川认错致歉,此事便罢了。”

“无错之有,如何认错。”阎刹一字一句地顶上。

平日去招惹百里晏川,她承认自己私心作祟。

可将来要与百里晏川委身做妻子这回事,她不可能忍,知晓此事之后,她恨不能手撕整个修界,不过是毁他一座小竹楼,这算什么。

个中秘辛不好坦白,阎刹便梗着脖子闭口不再言语。

魔尊才平复下去的怒气瞬间又被激起,“你!”

未等他训斥的话说出口,白魔神便拿着一叶信笺走上前,打断了他们。

“尊上,属下有急事相禀。”

“说。”魔尊冷冷睨她一眼,便将她晾在一边,先行处理正事。

“百墟、宛泽、会渊三处地界来急报,遭到大量灵修偷袭骚扰,怀疑是蓝羽卫所为,属下已调兵支援。”

魔、修两界以黄泉相隔,而黄泉自然有宽有窄,百墟、宛泽、会渊三处皆是两界相近之处。

而那蓝羽卫,是修界由各宗门抽调实力出色的弟子组成的一支队伍,旨在维护修界秩序稳定,实则主要是为防魔界。

近年来,魔尊频频表露向修界示好求和之意,统领的魔界一派祥和,甚至还清扫了邪魔修。

阎刹能理解他清扫邪魔修,却不明白他行事作风为何如此保守,竟甘心被那卑劣无耻的修界打压。

此时跪在殿中,听得白魔神汇报此事,神情抑制不住地凶狠起来。

高座之上的魔尊听完汇报,却并无回击之意。

“知道了。”思索片刻又道:“安抚好将士们。”说罢挥手让人退下。

白魔神行完礼就要退下,阎刹忽而出声:“修界如此狂妄,请魔尊允我领兵,攻打修界边境,一洗今日之耻!”

“如今魔修两界关系紧张,不可激化矛盾。”魔尊蹙眉,似是不满她忽然插话。

“那修界表面仙风傲骨,日日将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实则寡情重利,师尊竟然要与他们为伍,师尊难道忘了吗,当年我父母......”

“够了!”魔尊重重敲在扶手上,“你为魔界少主,肩负魔族子民的未来命运,怎可以一己私情为重?”

私情?阎刹忽而想到什么,仰面轻笑一声。

“若有一天那修界要我嫁与百里晏川以结两界之好,魔尊也会同意么?”

魔尊眉心拧得更深,虽不知她为何问起这样怪异的问题,但还是思索一番认真答道:“若有必要,为了大业牺牲你,也无不可。”

这话传入阎刹耳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顷刻间她体内气血翻涌,橙金火焰在她的黑眸中燃烧,双手手腕有一层半透明的火焰蜿蜒而上,覆满指尖至大臂处,随时准备暴起。

“堂堂魔界,竟要委屈求全至此,我魔族还不至如此窝囊,倒不如让我当马前卒,用我这条命、我的鲜血为魔族将士铺上踏平修界的路!”

若她看见的那个未来是真实的,她宁愿死在攻打修界途中。

说罢狂风凭空四起,卷着火焰绕在她周身,阎刹整个人已是不受控的狂化模样。

正殿穹顶即将被爆发的火焰掀翻,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冰柱蓦地出现在阎刹脚边,抓住脚踝一路往上,一息之间便将来不及反应的阎刹给牢牢禁锢。

“你太不像话了,是为师太骄纵你,罚你至极寒之狱受刑七日,伤养好后便来上朝,免得你日日到处惹乱子。”

魔尊垂眸看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极寒之狱是一座大型冰牢,由北冥冰川取来的寒凝坚冰打造而成,此冰千年不化,坚硬如铁且寒骨入髓,寻常之人还未靠近便已冷得打颤,在其中待久了将有损身体根基。

阎刹受刑的最后一日,斐望带着下人来接她。

遥遥站在山涧外,尚未入牢,便已感受到丝丝阴凝渗人的寒气。

斐望抓紧怀中的长袄,欲迈步入内时蓦地瞥见一个身着长袍的颀长影子,站在不远处兀自喃喃着:“七日...对这火毒应当够了。”

说罢察觉到视线,魔尊回头淡淡瞥他一眼,看见他手里的长袄,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斐望奇怪地多看了一眼,才步入牢中。

一进入牢狱的地界,那寒气便如长了眼睛一般寻缝隙钻入衣内,叫人明白什么是寒冷彻骨。

此处天凝地闭,入眼一片白茫茫,有几处寒潭正关押着受罚的魔修,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一片固阴冱寒中,斐望终于寻到阎刹。

寒冰堆砌的冰面上被挖了一个两肩宽的圆洞,露出冰面下混着冰碴的雪水,只是站在空中便已叫人受不了,那半凝固的雪水可想而知有多寒冷刺骨。

阎刹此刻就被浸在洞中,只露出下巴以上,双腕被乌黑粗壮的铁链吊起,歪垂着头失去了意识。

饶是斐望对阎刹并无感情,在他看见她被浸在冰水中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下意识揪紧了。

守卫此牢的魔兵将她放下,斐望抓住她布满一圈圈红痕的手腕,瞬间被刺骨的体温冻得往回瑟缩。

按道理以阎刹的修为,普通锁链压根伤不了她的肌肤,可那黑色铁链上画满了连续不断的符咒,可克制魔修运转法力,失去法力护体,阎刹也不过只是凡胎肉.体。

斐望不敢再碰她,将长袄披在她身上,便吩咐下人将她抬起。

阎刹却忽然恢复了意识,挣扎两下猛然睁开眼。

“我自己走。”她声音嘶哑得可怕。

见她醒了,斐望连忙体贴地俯身将她扶起,又替她拉好长袄衣领,温热的手心贴在她手臂,丝毫不嫌凉。

阎刹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的亲热举动,又扫一眼被拉紧的长袄,抬手用火烤干全身衣物,将衣袄甩给斐望,踽踽行走在冰面上。

没有锁链束缚,她凝滞的经脉逐渐恢复运转,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

回到烈焱宫,阎刹拿起弯月刀练习刀法,不出一刻钟便头晕脑胀,又去打坐修炼,亦是不出两刻钟便手脚发软支撑不住。

斐望端着熬好的药来寝殿寻她时,发现她正坐在庭院的石桌上独饮烈酒,桌上还放着那日要他找来的两炷香。

不敢直接说她饮酒的事,只好迂回着问:“少主怎拿出这两炷香了,可要点上?”

阎刹上回将桌腿打坏,桌上掉下来的物件是他收起的,她从修界回来后叫他寻出,却又不用。

瞥他一眼,阎刹又仰面饮了一口酒,才摆摆头。

去寻那灰袍香贩时,临走前她问:“还有那‘幽今’么,多拿些来。”

见她这副牛嚼牡丹的粗犷样,灰袍香贩大惊失色,忙不迭道:“少主万万不可啊!此香取自百花,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一味曼珠沙华,此花长在黄泉边,若用量过多,黄泉路走至尽头,后果不堪设想。”

阎刹看着桌上的幽今,回想起灰袍香贩认真吩咐的“一人仅三炷,再不可多”,叹了口气,将香收了起来,还不到用的时候。

“魔尊差人送来了药,少主先喝药吧,这酒奴先替少主收好,待少主痊愈再饮。”

一碗黑乎浓稠的药汁被推到她眼前,阎刹瞥了眼他,躲过他伸来想拿酒囊的手。

“你也敢管起我来了。”阎刹冷笑,又饮一口。

斐望惶恐不安地跪下,“奴不敢,奴知错了。”

他跪在眼前比阎刹矮了一截,阎刹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忽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

“你这么聪明,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命运要你与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成亲,你当如何?”

原来她最近是在烦恼这事,她居然有这种烦恼。

斐望抬头望向她,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能避则避,若避不开,使结亲之人消失,这亲自然结不成。”

阎刹眼皮半眯,忽然有了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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