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走读生九点半，住校生十点半下课。
九点半，班上只走了五六个同学，苏韫说班上只有一半住校生，其他都离家近，一般会写作业到十点半十一点，才回家。
隋英离家远，公交坐到底站，还有一小段路，回家都快十一点，还要再写一会作业，早上要比别的同学早起一个半小时。
每天睡不够。
收拾好作业，隋英出了教室，却被班主任叫住。
“隋英同学，住校的事跟家长商量了没有？你在你原先的高中是好学生这没什么，咱们学校竞争大，你每天比别的同学少学习三个小时，一年就少一千多个小时，到时候你还有什么优势，赶紧回去说，明天就过来交申请表，去吧。”
同样没有说话的机会，隋英点点头，提着帆布袋出了校门。
夜景后移，树影婆娑，公交一直保持空一半的状态。
隋英习惯坐最后一排，“……‘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泝流光，泝流光’”后面是什么？
明天语文讲《赤壁赋》，在公交车上没法看书，她就默默背诵复习。
今晚却心不在焉。
她已经跟父母说了住校的事，没同意。
今天母亲会回家，她不知道怎么再开口。
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与父母见面相处很拘谨，可爷爷过世，奶奶没主见，她的很多事情都要父母做主。
每次开口之前，都要在心里演练数次，做一番心理建设。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次母亲先开口，“给你留了饭，先吃吧。”
隋英瞥了眼墙上的钟表，十一点二十，时间控制的不错。她放下帆布袋，将作业本掏出来，和餐桌上的醋瓶一样高。
“妈，我奶奶睡了吗？”
“睡了。”
翕唇，嗫嚅，就是开不了口，隋英干脆去拿针线，穿针准备自己缝帆布袋，母亲这才看到，接过针线，“你先去吃饭。”
“带子抽线，这么多书，怎么不背书包？”
“书包挂桌子里面，晚自习拿的时候会影响同学，我就抱着作业，出了教室才装带子里的，没想到断了。”
母亲周蕊林似想到了什么，“你们不是一起放学？”
“住校生十点半下晚自习，图书馆十一点半关门。”
母亲顿了会，“你还是想住校？”
隋英心跳加速，“…今天我们班主任又问了住校的问题，我说要回家商量。”
假装不经意回头，看表情，母亲周蕊林对这个回答应该是比较满意的。
“我这几天去找你们班主任了解一下。带子不一样长，我再去给你找个背包，你赶紧吃完写作业。”
隋英内心激动，母亲找班主任，嘿嘿，太好了。
她还在赶课程进度，作业写起来没那么溜飒，需要不停地翻苏韫原先的课堂笔记，还要翻课本。
大概十二点半，母亲周蕊林进来了一趟，没出声，悄悄放下帆布包，又放了五十块钱，然后悄悄退出去。
隋英头磕在笔帽上吃痛才清醒，凌晨一点，她强撑着做完作业，爬上床睡觉。
梦里，苏韫给她出了个主意：作业不要交，让班主任请家长，然后顺利解决住校问题，隋英笑醒了。
“我宝笑什么呢？”
奶奶端着豆浆，放下热气腾腾的馒头，提着她校服，隋英一伸手就给套上。
“奶奶你怎么不叫我，我迟到了，”一伸脚穿好鞋，奶奶拿来另外一只，“我想让你多睡会。”
“我不吃了，哎呀我迟到了迟到了……闹钟怎么不响？”
奶奶提着帆布包，“响了，我关了。”
“奶奶你得叫我。”隋英呜呼哀哉跑去公交站。
最终还是迟到，晨读快结束。
平时楼道里有同学，今天一个都没有，隋英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却见同学们都围着讲台叽叽喳喳讨论。
她刚想从同学身后快速回座位，顾柔嘉眼尖，“隋英，你又迟到了。”
隋英：“……”
不过这次她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而是而拿粉笔敲了敲黑板，写上她的名字，“3000米，你还想参加什么？”
隋英一脸问号，扫了眼黑板，才知道是校运动会报名，顾柔嘉是想让她参加3000米长跑。
这时鲁骏开口，“班长，隋英就是个比你高，你看她细胳膊细腿，跟林妹妹似的，哪里跑的了3000米。”
“女生3000米总要有人参加，其他同学都选完了，她来的迟，那怎么办？”顾柔嘉将问题抛出。
“往年不都是蔡晶晶吗。”鲁骏说话没过脑子。
蔡晶晶一听，红着脸回了座位。
顾柔嘉抱臂，趾高气昂主持公道：“鲁骏，你这是歧视同学。”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上纲上线，好好好，我不说了。”鲁骏也回了座位。
蔡晶晶是属于比较壮硕黝黑的女生，偶尔有同学拿她开玩笑。
这类体育项目，大家有个约定俗成的思维，就是外表柔柔弱弱的女生不适合参加。
这时苏韫抱着一摞卷子回教室，看到黑板立刻炸毛，“我跳高？我不跳，我最怕有杆的运动，我要换。”
“那你就跟隋英换，你去跑3000米，”顾柔嘉甩了苏韫一脸，“蔡晶晶，铅球。苏韫，要不你和蔡晶晶换？”
苏韫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问她，“英子，你要跑3000米？”
“我，迟到了。”没人问她的意思。
“今年新增了飞行员大旋梯，男生报名的很多，女生有谁想参加？”顾柔嘉虽然是在问大家，可眼睛却盯着隋英，然后苏韫挡在隋英前面，“班长，你得起带头作用啊。”
“行了，这个项目重在参与，”体育委员丁文泽拎着一网兜篮球足球，看了眼黑板，迟疑地凝了眼顾柔嘉，“隋英跑3000米？”
隋英除了比同龄女生高一点点外，细胳膊细腿，脸小肤白，气质很符合那句歌词：“唯一纯白的茉莉花”，很能激起男生的保护欲。
看着实在不像个体育健将。
顾柔嘉没理会体育委员的疑问，直接将隋英和蔡晶晶的名字写在飞行员大旋梯这一栏。
丁文泽皱眉，“这怎么行，这个项目还是换……”刚一转头，讲台一圈围观的同学鸟兽散，女生更是直接回避视线，他只好问：“有没有人自愿参加？”
“我可以。”隋英声音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黑板上写的运动项目，难度低的人员都满额了，她的确迟到了，没得选，也不想为这事与人争论。
还有一点，飞行员大旋梯。
前两天在操场上看到有男生在上面荡秋千玩，她只是感慨河道二中连体育设备都是遥遥领先。
现在，包括以后，都会加入她日常的训练。
顾柔嘉闻言，立刻说道：“隋英，这关系到班级荣誉，既然你可以，你这里也保一枚奖牌。”
“那我换接力和跳高。”隋英立刻改口。
“你，”顾柔嘉气结，“你迟到还挑三拣四，”
“我迟到的事记得告诉班主任。”隋英说完就回了座位。
有同学向她投来赞扬的眼神，甚是鼓励她与顾柔嘉继续杠，隋英装作没看见。
顾柔嘉双目撑圆，咬牙切齿，“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天天迟到班主任当然应该知道，孔枚，记好名单。”
苏韫朝她竖起大拇指，“作业本交给我，哦对了，你看，蒋弋早上放你桌上的。”
隋英这才看到课桌左上角一摞课本上放了两本硬封面书。
是昨夜在教室外他答应借的，有关各类飞机模型介绍的，还有一本是航空飞行史的介绍，她很喜欢。
“早上顾柔嘉要借这本，弋哥拒绝了，然后放你这，”鲁骏朝黑板努努嘴，“故意的，你别在意。”
隋英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真的这么有恃无恐吗？
丁文泽抓着篮球，拍拍蒋弋，“隋英，这两项重在参与，你别有压力。鲁骏，蒋弋别睡了，孟谦你们几个出去集合，这次篮球赛我们得一雪前耻。”
教室呼啦啦出去了十几个男生，一眼看过去，坐着的平均海拔都降低了不少。
隋英将书藏进桌肚里，上午课间同学都在讨论运动会的事，她一直埋头写作业，直到最后一节体育课，苏韫才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申请宿舍？”
“我妈说这两天找班主任。”
隋英看着旋梯，“叫蔡晶晶一起去，这个项目得先适应。”
“干嘛要加这种项目，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苏韫哭丧着脸，“你每天上学放学花这么长时间叔叔阿姨都看不见吗，怎么还这样对你。”
她家情况苏韫了解一些，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你就不能闹吗。…算了，你别听我的，免得……，晶晶，一起去练旋梯。”
“啊，你故意让顾柔嘉告诉班主任你迟到的事，然后阿姨和班主任谈话的时候肯定会说到这件事，以老班至今没有败迹的战斗力，你住校的事一定成。”
隋英挑眉，得意的小表情，“聪明。”
“这个要怎么练？”蔡晶晶问。
“一般两种方式，自己靠核心力量荡圈，还有就是一边一个，相互配合，”隋英示意，“晶晶，我们两个试一下。”
旁边有男生玩的不亦乐乎，反正看上去是一看就会，轻松简单。
实际操作却不是那么回事。
隋英先上去，在同学的配合下荡上去，蔡晶晶再站上另一头，结果因为两人没有训练不懂得配合，再加上体重差异大。
蔡晶晶荡不上去，隋英下不来。
画面是隋英倒挂着左右摇摆了将近十分钟，才被老师同学合力救下来。
一下来，隋英脚底发软，脑袋发懵，晕头转向，最最重要的是双臂脱力，完全不受控地打摆子。
十分钟没掉下来全靠臂力硬撑。
老师帮着她放松手臂肌肉，好半天隋英才回过神，才听清周围同学关切的问候。
“老师，蒋弋也受伤了。”
“一起送医务室，”老师指挥男同学扶着蒋弋，他和苏韫扶着隋英，又回头看了一眼，“蔡晶晶同学，跟着老师一起去医务室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