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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1 / 1)

抵达福林县时正好是日头最烈的午后。

大巴一路驶来,阳光在云层间烫出耀眼的金色,将满山树木照得辉煌。在城市呆太久,我好久没见到这么明亮的自然景色了,喜气洋洋掏出手机录像。

只是,录着录着,城镇刚出现在眼前,画面就忽然无法聚焦了,停在灰蒙蒙的建筑物像素格上。我戳了戳屏幕,没什么用,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手机的问题。

我疑惑地偏过头,发现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层薄薄的霜,几乎攀遍整面玻璃。透明晶体折射出溢彩流光,仿佛白日里的星星。

抬手摸上去,湿漉漉的触感传到指尖,接触部位融化了一小块圆圈出来。

霜在车窗内部,这意味着外面环境的温度变低了。但奇怪的是,车里明明没有开空调,按理来说跟外界温差应该不至于太大。

我拿纸巾潦潦草草擦出一片可视区域,结果眼前一点儿都没清晰起来,反而越来越模糊,连树木都晕成一团氤氲的绿。

就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像浆糊一样裹住了这辆车。

与此同时,我身下座椅猛地一晃,整辆大巴都倾斜起来!

伴随着急刹车的嘶鸣,以及一声响亮的“咚”,仿佛有什么硬质东西砸在车顶上。而且听声音方位,那个东西应该不偏不倚,在我脑壳的正上方!

但我万斯年何许人也?七岁称霸全谢宅,八岁收服林清也,打小就立志成为武林盟主。说时迟那时快,我在电光火石间解开安全带,当即就往旁边空位滚!

我的身手相当敏捷,就算穿着肥厚的棉服,也没影响我的发挥,成功躲过了——

空气。

那个发出巨响的东西竟然没有穿透车顶砸下来,咕噜两圈就滚了下去,褐色的残影一晃而过。

我扒到窗边一瞅,发现那玩意儿只是截平平无奇的树枝,现在斜插在车下的泥土里。

整这么大阵仗,搞得我还以为是什么克系生物跨次元突袭。

还好没有人看到我跟空气斗智斗勇的过程,他们都忙着问怎么了,于是我端庄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嗯,很端庄,就是有点儿……有点儿斜???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辆车现在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立在地上,应该就跟那根插土里的树枝差不多,以至于坐在车上的我整个人姿势也非常别扭。

就在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身躯无法摆脱地心引力的控制,一寸寸滑向车厢的另一边。

惊险万分中,我连忙抓住椅背,连洁癖都没顾上了,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扒在上面。

而就在我刚刚离开的位置,一个水杯“嘭”地砸了下来,“哗啦”碎成了玻璃渣。如果我稍微慢了一秒,现在碎成渣的就该是我了。

随之而来的是七零八落的哐当声。

由于车子侧翻,右边隔板上的行李都骨碌碌滚下来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这辆车现在正小幅度地左右摇摆,先是↗,然后↖,而我则↖↗↖↗。

我果然跳到右边座椅,企图以绵薄之力维持这辆大巴的平衡。

前面司机师傅的咒骂传来:“噫,邪了门了,怎么突然看不清路了?”

敢情只是看不清路才翻车的啊,我拍了拍胸口,很快松了口气……什么,司机也看不清路了?!

莫名其妙的霜、莫名其妙的视线受阻……根据我丰富无比的观影经验,照这个开头,接下来就该演恐怖片了。

想什么来什么,我刚冒出这个念头,窗外就很应景地响起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得我鸡皮疙瘩一路从胳膊爬到了后颈!

我僵着身子搭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企图把自己想象成新世纪的思考者雕塑,竭力调动全身的每一个肌肉细胞维持这个姿势,怕一睁眼就在窗外对上奇奇怪怪的生物。

“嘭——”

“嘭嘭——”

“嘭嘭嘭——”

耳边越来越响的声音像拳头一样重重敲响我沉睡的心灵,而周围骤涨的惊呼声加剧了我的心悸。

在这短短的一瞬,我开始回想自己初中写的那封遗书还在不在。

哦,发现那首禁曲是假的之后我就把它烧了,书里夹着的钱也早就取出来花光了。

于是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单手码遗书2.0版本。主要是安排我的电子余额,一万捐给城西那家福利院,一万捐给城东那家养老院……

码着码着我发现屏幕右上方信号栏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感叹号。

居然连信号也没了。

我举起手机试图360度寻找信号,那个感叹号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尽管面对困难时我毫无求生意志,但我毕竟是人类中的个例,司机依旧敬职敬业工作着。

他骂骂咧咧重新点火,一阵“轰隆”声中,大巴终于回归正轨,恢复了正常的水平位。我的双手也得以解放,重新坐正。

但司机并没有继续开下去,而是打开车门,播放到站提示音。机械女音响在逼仄车厢,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有种难以言明的和谐。

原来已经到目的地了。

乘客们七嘴八舌蜂拥而下,把本就老旧的大巴跺得咚咚作响,我几乎怀疑下一秒这辆车就该散架了。

缓过神后,我看清了窗外三条垂下的巨大枝干。足有婴儿手臂粗,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树瘤,纹路异常可怖,看起来竟然像……哭泣的孩童脸颊。

风大,现在这些树干正“咚咚咚”拍着车窗。

原来刚才就是这玩意儿发出了那么瘆人的声响。

我盯着那些形状可怖的树瘤,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泪水从上面留下,胳膊又起了层鸡皮疙瘩,连忙提起包跟上人群。

刚抬脚,就听到身后发出剧烈的“咚”声,震得我几乎在同一时间耳鸣起来。

我僵硬着身子朝后转,发现那三条树枝竟然砸穿了车窗!几个树瘤撞断,骨碌碌掉落进来,其中一个滚到了我的脚下。

与此同时,车窗呈天女散花状炸开,数不清的碎片割破了座椅。

如果我稍微慢一步,或许它还会刺穿我的脑袋,现在有一片贴着我左侧脸颊擦过,割了道口子。

我惊魂未定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倒霉,还是该感叹自己幸运。

等缓过来后,我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嘶了口凉气。而那个树瘤不知何时转过了个小小的角度,似笑非笑望着我。

更诡异的是,它下面凭空产生了滩猩红的液体!看起来像鲜血一般灼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晕开在地板上,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我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所以我当即就飞起一脚给它踹了出去。我的脚法非常准,树瘤刚好从车窗那个大开的口子飞出去。

血迹停止蔓延了。

我这才看到最后一排坐着的那个很奇怪的人,在所有乘客都忙着往外跑的时候,居然镇定自若靠在车窗上——

睡觉。

鼻梁上架了一副巨大无比的墨镜,睡得很安详。而且十多度的天气,竟然只穿了件藏青色的单衣,也不怕冷。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上前提醒对方该下车的时候,那个人就醒过来了。

我便没再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类了。

刚下车,就定在了原地。

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将我整个人冻了个机灵。第一反应是,果然降温了,第二反应是,怎么能突然就降这么多温!再放眼望去——

前方是一片雾。

一片白茫茫的雾。

连车站都看不清。

见了鬼了。

“见了鬼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句的时候,旁边有人把一摸一样的句子说了出来,声线冰冷,毫无人类质感。

我偏过头一看,和出声的人直直对上视线……如果没有那副墨镜的话。

她走路居然悄无声息,如鬼魅一般。我都没意识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只是她抬着下巴的姿态让我不由得怀疑她其实是在鼻孔看我。

但视线一转,看到她右手拿着的那根巨长无比的拐杖时,我为自己冒犯做出深刻反思。

莽撞了,原来是位残障人士。

就是那拐杖也忒长了,比她人还高。样式也很奇怪,没有把手不说,最上头还系了几片羽毛,在寒风中荡呀荡,荡得我眼睛难受。

残障人士伸出一根食指,食指上环了个巨亮无比的大金戒指,以非常嚣张的姿态将墨镜推到头顶,露出底下那双……看起来困困的黑眼圈。

原来不是个瞎子。

她朝我打了个饱满的哈欠,然后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去山上?”

我点头,然后反问:“你也去?”

“嗯,去挂单,顺便驱邪。”

我知道挂单,就是云游道士去别的观里借住一小段时间,但这个“驱邪”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心中骇然,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瞅见。

她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很淡定地说:“你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到,要我帮你开天眼么?”

“天眼还能别人帮开?!”我震惊。

“自然是能的。我看你根骨奇佳,是修道的好苗子。咱俩今日相见,也算是缘分,不如你认我为师,我必倾囊相授。”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收我做徒弟,我脸上是写着欠教训几个字吗?

我很快想起多年前在镇上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有个漂亮得像神仙的人从雾中走出来,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来,和和气气地问:“你可愿做我徒儿?”

有病。

“你才有病。”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客气地回道。

然后她再次打了个哈欠,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随口编了个很有威慑力的假名,反问:“你呢?”

“封十八姨。”这位目测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道士如此说到。

比我还能编。

张口就让人喊姨。

唉,果然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还是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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