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挑衅(1 / 1)

太和殿内,梁帝将将与使臣们议完国事。

“晋国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慰,朕欲设宴以待,以示我梁夏国盛情。”

鸿胪寺卿左知熠上前朝众臣道:“陛下今日于乾和殿设宴,请各位在宫内稍等片刻,待酉时与陛下一同赴宴。”

众人纷纷跪拜,齐声应诺。

此时凌云从殿外回来,朝魏溱耳语一番。

魏溱听着他的话,心里一点点腾盛起杀意。

“把她身边所有香粉换掉。”

他紧绷下颌,一双鹰目像是淬了寒冰,冷得骇沉。凌云打了个寒战,躬身道:“是。”

凌云走后,魏溱看向不远处那个清贵无匹的男子。

绛纱方心曲领冕服,赤金革带,如此鲜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生生穿出了沉稳内敛的气质。

衣领领口很高,围着一圈黑狐毛领。

显得十分欲盖弥彰。

魏溱心下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崔涯道:“崔大人,可否为我引见一人?”

闻祁这厢正在与兵部尚书谈赈灾一事,商讨雪灾天/朝廷如何弥补牧民损耗,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闻少卿。”

闻祁转身,见到晋国使节崔涯朝自己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看着很是眼生。

几人互相行了一礼,崔涯向闻祁介绍:“闻少卿,这位是晋国的魏将军。”

闻祁看向他身边的男子。

听说这次使臣团里有一个年轻的武将,几乎不怎么与他们梁夏官员接触,前几次只是简单打过照面,并未交流过。

如今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当真是丰朗昳丽,一双乌目如碎钻寒星,鬓若刀裁,剑眉凌厉,俊美的脸在壁灯下泛着生铁一样的光泽。

许是武将的缘故,眉眼间染着一层寒戾,杀伐气扑面而来,加上身量颀长,单是站在那里便令人心口发紧,下意识就想敬而远之。

闻祁接触过那么多的武将,不乏征战沙场多年的,都没有眼前这位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尽管心下涌上一阵不适,他脸上还是摆出得体的笑,朝那人行了一礼:“魏将军。”

魏溱抬目看向他,并未回礼:“听说闻大人身为太仆寺卿,掌管牧马政令,在下正好有个问题想请教。”

“不敢当,将军请讲。”

男人默了默,乌眸冷沉,像是在打量他。

“在我大晋,战马的繁育和训练都由军中武将专责,战马也尽归军中所有。不知为何在梁夏国,这些事反而由太仆寺掌管?大人可能为魏某讲解一番?”

闻祁温声回道:“将此事不难解释,战马非单独作军中之用,也关乎民生国计,若全部交由军中掌管,不利于长远之计。”

“可太仆寺不在军中,如何确保马匹的训练和战备?反而是常年征战的武将更清楚战马之需,岂非更合适啊?”

拖长的尾音像是在挑衅和威胁,森寒目光有如逼视,带着千钧之重。

“太仆寺虽不掌兵事,却通晓马匹之需,若由太仆寺主事,与军中将领合作,便可兼顾军民之利,这才是两全其美之策。”

闻祁没有被他的气场镇住,他不卑不亢,将那千钧之力轻轻化解。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争论着,旁边站着的几个官员听着那些话,心下突突狂跳,一个字也不敢说。

面前两人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温文尔雅,明明是在谈正事,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凝重到令人窒息,你来我往之间,有无形刀光闪过。

还有这位魏将军的架势,不像是讨论马政,倒像是……找闻少卿讨要本属于他的军马归属权?

可问题是,这从何说起啊?两人一个在梁夏一个在大晋,争哪门子的军马权?

眼见气氛愈发僵硬,崔涯站出来打了圆场:“两国国情不同,政令上自然有些许出入,二位何必争一时之长短呢?”

“崔大人说的是,在下听两位大人的谈论,实在受益匪浅呐。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几人纷纷上前意欲劝和。

闻祁笑道:“是啊,我与魏将军讨论军马政而已,不管由谁掌管,左右战马是军中所需物资,不是谁的私有物。”

“有些东西可以不争,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分个清楚比较好。”

魏溱薄唇轻抿,含着莫测的笑,目光霜刃一般。

“玩笑话,闻大人切勿当真,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大人莫要与我等武夫计较。”

他一边说着,手不着痕迹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拍的正好是他鞭伤未愈的地方,闻祁吃痛,长眉拧了拧。

“闻大人身上有伤?”魏溱笑了声,语气略带玩味。

一瞬间其他几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闻祁讪讪道:“小伤,前几日骑马不甚摔了胳膊,今日还未好全。”

魏溱道:“摔了胳膊可不是小事,先前魏某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一匹发疯的红鬃马伤了筋骨,我便拿铁鞭……将它生生打死了。”

气氛骤然冷沉下去。

魏溱淡淡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烈马难驯,大人定要好好看好这匹马,免得它再次伤到大人。”

“有劳将军关心。”闻祁一向温和的脸上也带了冷色。

此人对他有敌意,他几乎可以确信。

几人各自散去后,崔涯擦了擦额上的汗,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提心吊胆,生怕魏溱一言不合跟人当场拔剑。

这位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将军何苦跟他争一时之气,别忘了我们今日还有重要的事……”

魏溱沉了声:“我正要说此事,眼下距宫宴还有几个时辰,正好借此机会去找我们的人。”

“将军记得就好,我生怕你忘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们说就是。”

魏溱点点头,把一旁的司枫叫过来,朝他们交代了几句,独自走出殿外。

御花园一处假山旁,锦绣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

正来回踱步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高大的阴影投到她面前的寿山石上。

她一转身,直直撞入一双阴沉黑眸。

今日魏溱不知是怎么了,面色冷得可怕,比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他问:“有人发现你吗?”

“应该没有,我跟着晋国舞姬们一同入宫的,一进宫便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没人发现我。”

他点点头,默默看着她,伸出手,从她腰上取下一方手帕。

妃色的绢帕拿在他手里,将那张衬得越发妖冶,锦绣还未从眼前的景象中恍出神来,他将帕子蒙在她脸上,在后脑系好。

绢帕的凉意若有若无从锦绣脸上划过,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眼睁睁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离自己那么近,连呼吸都忘了。

他眉眼含笑,问她:“上次那个闻驸马可还记得?”

“妾身记得。”锦绣心生忐忑,生怕他是发现自己手下留情一事,心跳擂鼓。

却见他俯下身,对她交代了几句,缓缓起身:“记住了吗?”

“是,妾身记住了……”

此时侧殿内,闻祁的随从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礼:“大人。”

“先前命你调查的那个高大人如何?”

“与大人想的一样,此人身上没有任何疑点,生平经历也一切正常,唯一不妥的地方大概就是前几日突然被调任偏远之地,调任令上没有写任何理由。”

“他走得迅速,如今人已不在京城,府上也是空无一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闻祁冷笑道:“若真是一切正常,又怎么会走得如此匆忙,还走得如此干净?当真是下功夫。”

他闭了闭眼,喟叹一声:“公主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

随从不语,他在调查高大人时就已经意识到此事了,他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做事几乎滴水不漏,还能轻易让朝廷官员为自己所用,实在可怕。

闻祁道:“去打听那个晋国魏将军的来历,他的家世,生平经历,甚至是喜好,我都要知道。”

“大人怀疑此人?”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与公主成亲多年,她和晋国人从无往来,此前也从未给听说认识过什么晋人,不会平白无故惹上这等人物的。

“属下明白,待我调查一番就来向大人禀报。”

随从退下,往殿外走去。

闻祁刚要转身,忽然余光瞥到一抹身影。

只见殿外是一众身穿宫服的女子,彩衣袅袅地从殿外走过。

其中一人以面纱蒙面,手上捧着锦缎和春服一类的物件,垂首跟在队伍最末。

闻祁几乎一眼便看到她,那眉眼,那身段,与那日熙春楼的歌伎如出一辙。

他几乎拔脚往殿外追去,却见方才那些人已然消失了踪迹。

他忙叫住旁边一个小太监:“方才那些宫女是哪个宫的人,去了何处?”

“方才走过去的宫女?”小太监仔细回忆了下,“应该是往绮春宫方向去了。”

“绮春宫?”闻祁对这个宫殿没什么印象,想着许是新贵,因问:“不知主位是哪位贵人?”

“回大人,这绮春宫是陛下单独给杜美人住的,杜美人身怀龙胎,陛下特许她今日不必参加宫宴,又赏赐了好些东西,那些宫女许是给杜美人送赏赐去了。大人若要去绮春宫的话,奴才可以带路。”

“好,有劳公公。”闻祁心里有太多疑问,跟着那人往那边走去。

寒香园内,酒已过三巡,席上的华衣美服的女子们都有些微醺,容颜比满座梅花更为娇美。

周漪月饮得不多,意识还算清醒,见齐嬷嬷从外面回来,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娘娘说绣房要给皇女们缝制新的帕子,说奴才最懂公主的喜好,便留在那里帮忙挑选了几个花样。”

周漪月点点头,并未起疑,只交代齐嬷嬷:“别忘了正事,我前几日吩咐你的事可办妥?”

“已经办妥。”齐嬷嬷俯身,对周漪月耳语道:“绮春园的宫女流莺的家人已安置妥当,她昨个儿刚向奴婢许诺,会全力帮助我们。”

“那就好。我今日要见她一面,你可跟她交代过了?”

“是,绮春宫外有一处幽径,东边便是御花园,在那里碰面,几乎没有人会注意。”

齐嬷嬷说罢,面有忧色,又劝道:“公主,要不还是我去吧,一直都是奴婢和她交接的,万一公主去了被人发现——”

“不,这次的事非常重要,我要亲自给她交代清楚。若是母后或者谁问起,就说我去御花园吹风醒酒了。”

齐嬷嬷也不再劝她,躬身应诺。

周漪月披上鹤氅,起身朝绮春宫方向而去。

她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周林婉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脸上露出莫测的神情。

绮春宫在寒香园北向,位置僻静,周漪月穿过长长的宫道,一路上也没见什么人,宫人大多数都是低着头急匆匆地从她身边经过,忙着布置宫宴。

到约定好的地方,果然见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宫女在东张西望。

此处隐蔽于几处假山之间,三面环石,位置十分隐蔽安全。周漪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流莺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忙上前行礼。

周漪月开门见山:“杜美人进来身体如何,太医怎么说?”

流莺颤抖着“太医说美人她胎相平稳,是皇子的可能性更大,杜美人深以为然,赏了太医不少银子……”

周漪月点点头,“流莺,你今年二十有三,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出宫,届时我定会吩咐秦总管,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安置费。”

流莺明白她说的意思,颤抖着下跪:“奴婢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这就好。”

周漪月俯身朝她耳语了几句,流莺双目一点点睁大,神情已经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周漪月问她:“记住了吗?”

流莺没想到朝珠公主如此胆大,但事已至此,她所有的家人都在她手上,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奴婢记住了。”

虽说此事异常凶险,但若是事成,自己和家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去吧,若有什么需要可与齐嬷嬷说,或者告知秦总管。”

“奴婢遵命。”

流莺告退后,周漪月正转身欲走,忽而眸光一闪,瞥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驸马,他怎么在这里?

除了闻祁,他身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

周漪月心生疑惑,正要朝他走去,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揽上她的细腰,把她勾进了一旁的假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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