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1)

“为了……我?”叶彤听到魂飞魄散,浑身随即一颤,“是,是我不应该找回来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习暖垂首,伸手在空气中勾了勾指头。

“喏,送你个东西。”

叶彤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但还是配合地凭空抓了把,掌纹之间忽然流窜着忽冷忽热的温度,在她皮肤下游走。

她害怕极了,但却舍不得放手。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感觉,她一旦放手,就会失去些什么。

“忙一天了累了吧,”习暖轻拍着她的肩膀,“去车上休息下吧,做个好梦。”

叶彤眼神死盯着自己紧攥的手心,如同牵线木偶般,听话老实地往车上去。

站在旁边的谢观神情复杂地抽了根烟。

饶是他再迟钝,也看出了叶彤这会儿的奇怪之处,世上真有能操纵人意识的能力?

也许叶晋对她简单一句“神奇”的评价,实在太过保守。

而叶彤回到车上就沉沉睡去,梦中她穿过儿时经常玩耍的胡同,回到那个狭窄的小院子,穿着水蓝色棉衫的女人正在晾衣服。

她站在家门口喊了声“妈”,女人却好似听不见似的没回头。

屋里还有别人,悉悉索索的声音,两道低沉鬼祟的男声——

“老不死的,你那女儿就你一个亲人,她死了,钱就都是你的,还在想什么呢?”

“你说的轻巧,虎毒还不食子,我为了你个没血缘的还能杀了自己亲闺女不成?再说了,到时候我成了杀人犯蹲牢子,倒是便宜你了。”

“要我说你这些年怎么混成这狗屁样,她无亲无故的,死了有谁在意,杀干净了埋地里,咱们拿着钱走得远远的,改头换面,想怎么活怎么活,她是你闺女,她这些年管过你么?”

“你杀了她,拿了钱就可以天天赌,我带你去国外赌,让你赌个痛快。”

“……我,我想想。”

“那毕竟是我女儿。”

叶彤似乎明白了,中午为什么两个人突然改了口径,原来是缓兵之计,只是想把她留住,然后谋财害命。

被亲生父亲当成案板上的猪肉算计,她竟生不出一丝难过,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她看着那水蓝色棉衫的女人,心里却有些酸。

“你,一直都在这么?”她小心地问道,“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生气的报复了他们对吗?”

叶彤试图往前走去:“妈妈。”

“这件棉衫,本来是你做给我的吧。”

为了庆祝她小学毕业,妇女借了钱扯的新布,含着笑给女儿做了新衣,没想到死后,被那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胡乱裹在了她身上,成了她的寿衣。

屋里传来磨刀的声音。

女人后背随之冒出丝丝黑气,叶彤眼看着她的身量膨胀,变大,撑破了衣服,露出满是伤痕的身躯,然后化作一缕浓稠的黑雾,钻进了屋里。

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男人的叫骂声,锅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北房里的孩子好像被吓到了,哭得撕心裂肺。

一脸横肉的男人骂骂咧咧爬出来,肚子上已经染了血,身后叶彤的父亲分明比他身量小了半圈,但是不止哪来的力气,趴在他身上狠狠地用刀戳。

如同戳一块橡皮泥,一个洞接着一个洞。

可他的神情并不畅快,而是恐惧,是惊惧,最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麻木与绝望。

他杀了人,他也会死的。

“是你吗?”他哑声问道。

这里无人回答他,他却自顾自地哭了起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输钱,生病,走路都要摔两脚,在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没得到好处,因为你要报复我对不对?”

“可我有什么办法,你那么漂亮,他们都说你要跟木材厂的王小走了,我不杀了你,我留不住你啊。”

他如同痴狂,又哭又笑,叶彤也无心看这场表演,只一步步千钧重般走向那扇房门。

叶彤觉得,妈妈就在那。

“你想好了吗?”轻柔地声音传来,习暖不知何时出现,“她死的并不体面,如今化作厉鬼,样子更不好看,她好像……不是很想让你看见。”

“可她保护了我。”

叶彤泪水涟涟,“我从来没有为了她的消失去追寻过真相,害得她躺在这些黄土里怨气冲天,可最后,她宁愿魂飞魄散也要保护我。”

这样的妈妈,她怎么可能会在乎好看还是不好看?

“那就进去吧。”

习暖点点头,“时间快到了,见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了。”

凌晨两点,鬼门大开,阴气最重,如果不能在那之前烧掉叶彤母亲的魂魄,她就会失去理智,变成无差别攻击的恶魔。

屋内寂静无声,叶彤知道,这不是现实世界,或许是她的梦,也或许是习暖创造出让她母女相见的虚拟空间。

她看着空荡荡屋子,里面物品的摆放都已经不再是儿时记忆里的样子,但她却依然热泪盈眶,想起了那时候盛夏的夜晚,混蛋爸在外面赌通宵,母女二人难得清净,妈妈给她摇着扇子,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对不起啊,妈妈。”

“如果当年你真的是不要我了该多好啊。”

“我宁愿你扔掉我,也不想你埋在土里十年。”

黑色的雾似乎是藏匿不住,渐渐露出了苗头,女人是被人掐死的,双眼充血,嘴唇惨白,窒息而死的人很是不好看,如今化成厉鬼,更是血肉膨胀,血管游移在皮肤之下,鼓起青筋。

她的眼神时而凶厉时而迷茫,好像努力地在思考,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该送她走了,”习暖撩起竹帘进来,幽幽叹气,“她神志尽失,已经认不得你,为了她不要再犯杀孽,我们还是让她趁现在体面点离开吧。”

妈妈生前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无论家里穷困潦倒什么地步,就算是被那人打骂,也从来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不想吧,”叶彤擦掉了泪,“大师,她走的时候会痛吗?”

习暖摇头:“厉鬼无知无觉,纵是烈火焚身,也不会躲闪。”

“那就,送我妈妈离开吧。”

习暖嗯了声,从兜里掏出刚画好的真火符扔在地上,便见屋内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这么大的火几乎燃烧了整间屋子,但叶彤身处其中却并未感觉到一丝炎热,她痴痴看着妈妈,厉鬼模样的女人终于在火焰舔到身上的时候,眼神慢慢出现了清明。

她看见了十年后的女儿,漂亮,干练,只是不太开心。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

她嘴唇张张合合,在被火烧的声音遮盖住。

但是叶彤听到了。

她说:“乖宝贝,不要哭。”

妈妈让她别哭。

叶彤轻轻点头,就真的擦干了眼泪。

混混沌沌醒来时,叶彤握拳搓着掌心,那股感觉已经消失不见。

她疲惫地看向不远处的胡同,刑侦队还在进进出出地忙着,这个时间点,仍然有凑热闹的邻居在旁边指指点点,还用手机录像着。

月亮出来了。

习暖站在月下,如同谪仙般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好似感应到她的苏醒,便微微侧头,朝她招手。

“叶彤,谢警官找你有事。”

她揉了揉眉心赶紧下车,谢观此时也迈着大长腿迎了过来:“我们在院子里挖到一具女性骸骨,请问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叶彤身形顿住,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轻声问道:“谢警官,那是我妈妈的尸体,我怀疑我……爸杀了她,现在还可以报警吗?”

这事说来话长,谢观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提议要把尸体和叶彤都带回市局从长计议。

习暖也算功成身退,蹭了警车当作便车,回到了原主租住的公寓。

恋综分期录制,每期之间可以休息三天,也算是给嘉宾们其他的工作留出了空隙,但她如今没有其他任何工作,干脆就不回别墅,直接躺平。

这个五十平的小公寓地段不错,但是装修几近于无,只有一张床供她休息。

“没有人气,没有风水摆件,”她嫌弃地打量着屋子,“就这房子要一万二?”

习暖感觉其中有猫腻,在手机上搜索了同小区的招租信息,发现比她大的一室一厅七十平的公寓才不过六千块钱,还是精装修那种。

她在手机上查询原主之前的交易记录,发现每个月都会有一万二的转账给她的经纪人方卓。

说实话,原主是不是真的有点傻,这么简单的骗局也会上钩?还是说,她被这个经纪人PUA的厉害,明知价钱不合理,但没胆量拒绝?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还没找方卓算账,对面道主动来了消息。

要知道,录制节目期间,习暖靠着算命多次拱上热搜,成为最近新的话题中心,这位经纪人都一声不吭地龟缩着。

现在却突然主动联系起来。

习暖点开一看,直接气笑了——

【我给你接了个很好的国民品牌代言,明晚跟对方老总吃顿饭,懂点事,上道点。】

然后下面就是已经拟好的签约合同。

甲方:万事利饲料加工有限公司。

合着消失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她接一个很好的猪饲料广告啊,好好好,这国民度可太高了。

到时候,每个农民伯都会打开印着她头像的猪饲料袋子喂猪,然后再把这些袋子留好,等着哪天装玉米装粮食。

质量好点还能传承三代。

她还上网搜了这位人才经纪人,才知道对方为何这些天都没有动静,原来是陪着其他的小艺人去国外蹭红毯了。

给刚出道三天的艺人花钱蹭红毯,给她接猪饲料广告挣钱给别人买红毯。

她怎么这么大冤种呢?

习暖决定,休息这三天只做三件事,第一件换了经纪人,第二件换了这套房,第三件……讨债。

不过,有件事她还挺好奇的,原主怎么和父母没有交集呢,社交软件也没有亲人的联系方式,好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她的整个社交圈除了经纪人方卓和几个工作人员,就几乎空白。

可惜,玄师算天地不算自己,再高超的本领,在她自己身上也是徒劳无功。

在连床垫都没有的木板床上忍着腰酸背痛简单休息一晚,习暖就换了身米黄色的棉麻长裙出了门。

公司没给她配车,确切地说,配了,但被方卓全部拿给别人用了。

习暖只能顶着大太阳打了辆车,直接杀进了自家的经纪公司。

她所在的公司星熠娱乐是行内龙头,拥有自己的办公写字楼,据说曾经还是城市地标之一,因此旗下影帝影后不少,大流量一抓一大把,但是更多的,是怀抱着一颗当明星的心等待机会的小糊咖。

要么说很多人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公司越大,实力越雄厚,但是竞争也就越大,没有背景或者没人出众之处,想红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曾经的原主也是这其中一个。

但今时今日,习暖却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女王,走进大堂后就能吸引大片的视线。

就连前台向来不会跟原主打招呼的小帅哥,今天也难得亲切了一把:“暖姐,怎么今天有空来公司了,我看方卓哥刚才带小夜出去了。”

小夜就是那个被方卓带着去戛纳蹭红毯的新人。

两个人还真是形影不离。

习暖摇头:“我不找他,我找老板,他办公室在几楼。”

大老板的行踪他们前台也很难掌握,小哥为难地看着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啊。”

“……”习暖思索了下,“咱们公司现在最厉害的经纪人是谁?”

这种职场中的死亡问题在别的公司看来是绝对不能轻易回答的,但这里是星熠,小哥就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当然是夏月,月姐嘛。”

他小声八卦道:“月姐是大老板的亲姐,在公司说话比老板还有用,而且听说她手下艺人全部三金加身,不过,这两年不见她带新人了。”

公司所有艺人都希望能被月姐带一把,那便是直接少奋斗十年不止。

习暖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人呢?”

“这不,”小哥指着一道走路生风的背影,“要上电梯了。”

习暖挑眉,只见到所谓月姐背上浓重的紫红财运,不禁咂舌,真叫人眼馋啊。

她拔腿跟上,临走时给小哥撂了句话。

“今晚约会记得买一束洋桔梗。”

小哥顿时眉开眼笑,暖姐不愧是暖姐,一眼就看出他今晚要相亲去。

习暖跟着夏月上了电梯,对方正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字,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淡淡瞥了眼。

她看到习暖的时候,眼神有短暂的停留,但也只是片刻,就继续去忙手头的事情了。

二十四楼是公司顶楼。

夏月到的时候,发现漂亮的小姑娘依然在身边。

哦,这是最近很火的会算命的小明星。

可惜跟了方卓那么个东西。

夏月心下惋惜,却也没兴趣救人于水火:“我年纪大了,不接新人,你再寻其他人吧。”

说罢,她便径直离开。

电梯关门之前,习暖站在白色的顶灯之下,漂亮的脸并未死亡灯光而有任何扭曲,反而容颜漂亮、笑容晏晏地说道——

“下午三点,你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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