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1 / 1)

008

王雍笑眯眯引路:“你爹清明可回来?这一回出去也有月余了罢?”

文竹笑:“难为王管家挂怀,回来也是水路,汴河如今还没开呢。”

“也是,看我老糊涂了。”王雍扫过婆子们抬的箱子:“大姑娘这回是死了心了。说起来也是小时候的情谊,难怪大姑娘难过了。好在姑娘的腿有了好消息,总算令人放心了些。”

“是呢。”

“姑娘跟我们家白芷从小儿一块长大的情谊,她这几日病恹恹的,喝了药也不见好,二姑娘的婚事也不成了,整日也难过,姑娘得空去琉璃院走走,她也能高兴些。”

文竹道:“嗯,我们姑娘这边腿还未好,屋里忙,又要准备清明事宜,我忙糊涂了,下午过去瞧瞧她去。”

“这才是。白芷她娘死得早,跟你们父母双全的比不得,她是个爱多想的性子,姑娘是阖府上下出了名的好人儿,这些家生的丫头们没有不喜欢姑娘的,姑娘能去,她这病便好了大半了。”

文竹笑着道:“你老人家也太会夸人,我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抱春阁离得也远,大姑娘的吩咐我去办便是,姑娘逛逛园子,松快松快岂不好?又不是多大事,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文竹摇着一把菊丛飞蝶绢纱小团扇,捂着嘴笑:“这可不成,姑娘吩咐要将东西亲自交到世子爷手里,姑娘可不是好性儿的,那起子阳奉阴违的事,我可不干!”

“怪不得大姑娘倚重姑娘,府上丫鬟都像姑娘这样尽职尽责,大娘子也放心了。”

“府上有王管家这样尽心尽责的,大娘子有什么不能放心的。”文竹笑了一声,道,“六安堂到了。”

婆子们将一箱箱东西放到院里。

文竹命婆子们将箱子一一打开,她托着一份册子,躬身站在台矶下,道:“请世子爷安、相公安,奴婢奉大姑娘之命,归还姑娘幼时获赠之物,所有物品,皆已造册。”

她声音平稳明亮:“青白玉折枝海棠玉佩一枚。”

鸢尾端着彩漆盘,红绸上放着玉佩,躬身上前:“请世子过目。”

她低着头,屈膝,将彩漆盘托到头顶,呈给书房小厮,小厮躬身呈给裴世子身边的随从,随从送进去。

裴雪寅淡淡地扫了一眼。

他身后站着的裴欢盯着那枚玉佩,莫名喜欢,忍不住上前,伸手,从彩漆盘里拿起,回头看向世子爷。

裴雪寅伸出掌心。

裴欢攥紧,低头盯着看了一眼,眸中不舍。这个玉佩好好看,摸起来滑滑的,暖暖的,还有一股香味儿,不想给。

“拿来。”

裴欢鼓着腮帮子,红着眼眶,泪花打转。

裴雪寅抿唇。

裴欢立即不情不愿乖乖放进他手中。

甫一触及玉佩,裴雪寅便摸到玉佩上的油渍,还有一股炸物之味。不难想象它的主人是用怎样一双手将它取下来的。

那股黏腻令人不适,他随手将玉佩丢进托盘,皱眉道:“帕子。”

下人立即奉上一方白绸帕。

他一丝不苟地擦手。

王道之陪坐在下首,眼神复杂,既惊讶,又生气,大姐儿退还定亲之物却没有向他说过,当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信件三箱——”

“金累丝宝石青玉镂双鸾牡丹簪一支——”

裴雪寅敲了两下紫檀桌案,道:“不必念了,将册子呈上来便是。”

“是。”文竹将册子合上,放入彩漆盘中,用红绸托着,由裴府下人呈送进去。

“大姑娘的东西,静国公府改日着人送回。”里头传来清冷平静的声音。

“是。”

文竹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

静国公府的小厮将箱子阖上,安排人送回府去。

裴雪寅向王相公告辞。

出得六安堂,裴秋生迎了上来。

另有六人抱着书匣、外披、风帽、笔墨等物静候。

王雍亲自牵来世子爷雕鞍彩辔、四蹄踏雪的汗血马,笑得恭敬:“世子爷今日辛苦,王相公替我们大姑娘向世子爷赔不是。”

两个静国公府小厮从王管家手中接过辔头,牵着马,另有两人伺候世子爷上马。

裴雪寅在马上,道:“我已罚过了,王相公不必自责。”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哒”走了。

静国公府。

世子的院子,唤祥安院,乃是陛下亲笔所写,贵妃娘娘起的名儿。

世子爷想改名儿,大娘子一哭二闹,说这个名儿才吉庆,改不得,哭得世子爷没辙。

裴雪寅在院外下马,小厮们牵马的牵马,提书箱的提书箱,正忙着,瞧见雪莹出来,立即笑嘻嘻道:“雪莹姑娘。”

雪莹姑娘是贵妃娘娘宫里头派来伺候世子爷的,世子爷小的时候便在了,在祥安院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雪莹上前,想要接过世子的披风,裴雪寅淡漠地看她一眼。

雪莹一僵,退了一步。

裴秋生立即上前接过。

雪莹扭头对众小厮道:“少跟我笑嘻嘻的,世子爷在外头,你们都仔细,若是磕着碰着,小心你们的皮!”

“姑娘放心,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抬的什么?”雪莹见好几个大箱子,沉甸甸的,不由奇怪。

“回姑娘的话,这是王大姑娘退回来的旧物,都是小时候世子爷送的玩意儿。”裴秋生笑道。

雪莹眼睛睁大,正要开口——

“将昔日王大姑娘送的东西登记造册,整理出来,送还回去。”

“是。”她张了张口,试探道,“听闻大姑娘找了郎中,可治腿疾,婚事——”

裴雪寅眸子淡漠。

雪莹脸色一白,屈膝请罪:“奴婢多嘴。”

她懊恼地掐了掐手心,道:“大娘子方才派人传话,请爷过去一起用膳呢。”

“知道了,退下罢。”

“是。”

众人低头退了出去。

裴秋生临出门看了世子一眼。

屋中安静,日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

三口红木箱子静静立着。

裴雪寅坐在阴暗处。

窗外鸟雀啾啾,室内寂静无声。

半晌,他伸出手,捏起一张泛黄的信纸。

“鸟鸟!我捉了大悉率!送你!”

一页凡十余字,涂抹黑点足有七八处,四个字仍是错的。脏兮兮,皱巴巴。

裴雪寅盯着看了半晌。

一道光柱自窗口洒落,一半照在箱子里,一半照在他身上。

风过,竹叶轻轻拍打窗棂,空气中漂浮着栀子花黏腻的味道。

他坐在阴暗交接之处,浑身冷寂,眸子淡漠。

半晌,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拿起一封。

这一封很厚,同样涂涂抹抹,错字连篇,沾满了墨印子。

“鸟鸟!糖葫芦好好吃!我吃了十串!娘亲打我屁股!爹爹笑!爹爹坏!鸟鸟好!糖葫芦送你!我生辰你要来给我送礼哦!我想要一只大老虎!陛下小气,不给,鸟鸟送我好不好呜!生辰娘亲做假鼋鱼,可好吃了,你一定要来哦!我给你留一颗我最爱的鼋鱼蛋!”

裴雪寅捏着信,脸色雪白冰冷。日光照得他的脸几近透明。

门外有人传话:“世子爷,大娘子派人来请爷用膳。”

“嗯。”

里边儿传出冷漠的声音。

丫鬟忙退出去了。

真不知道雪莹怎么能天天往爷身边凑的,分明那般冷。她们都不敢凑近。

王宅。

下午,太阳暖洋洋的,小丫鬟们都躲在台阶上,拿着扇子,坐在门槛上打盹儿。

文竹走到琉璃院,问几个坐在槐树下说笑的小丫鬟:“白芷姑娘可在?”

“在呢!喝过药,睡了一觉,刚听见要水喝,这会子正好醒了。我带姑娘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忙站起来。

“有劳了。你是大厨房吴娘子家的慧儿罢?到二姑娘院里当值了?”

慧儿一笑:“姑娘记性儿真好!我娘刚得大娘子允,才让我进来呢!”

“你小的时候,吴娘子领着你来过一回,我瞧着有些像。”

慧儿笑嘻嘻地三两步上前,打起门帘,道:“白芷姑娘,瞧瞧谁来了?”

床上三层纱帐打起,斜倚着个眼睛红红的十五六岁丫鬟,只穿着白绫中衣,一头墨发散着,抬头看见文竹,咳了两声,忙道:“你怎么有空看我,慧儿快沏一壶茶。”

“不用忙,我来看看你就得走。那边还有一堆事呢。”她坐到床边,握着白芷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大夫怎么说?可快好了?”

“只是受了春寒。咳嗽几日便好了。”

“大姑娘可还好?我听人说大姑娘转了性儿了,比前头脾性好了,可是真的?”

文竹笑:“大姑娘脾性一贯是好的,只外人不晓得,那些人只看到她生气,却不知她对人是顶好的。二姑娘怎么呢?我听王管家说二姑娘婚事不成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白芷咳嗽了几声:“快别提了。那日世子爷从六安堂出去,王相公去了一趟静国公府,那边说这婚约定的原是大姑娘,大姑娘腿不成,婚事定然是不成的。要是换了二姑娘,别人不知怎么想他们静国公府。所以婚约便作罢了。我们小娘子这几日都哭呢。”

“哎。”文竹叹了口气,“这可怎么说,那裴世子怎么又来族学当先生了?”

“王相公提了一句,族中子弟仰慕世子爷学问,请世子爷来的。没想到那边答应了。许是心里有愧罢。不过也只是一月一次,多的,国公府也不答应。”

文竹坐了一会儿,又代大姑娘向二姑娘问了安,便回了。

回来闻到满院子香味儿,抱春阁里不论大丫鬟、小丫鬟、婆子,都围着桌子,吃羊肉锅子呢!

小娘子与奶娘含笑几个将桌子摆在院里白海棠树下,厨房里的坐了一桌,其他人各坐了四桌,一桌七八个,行酒令的行酒令,传花的传花,热闹极了。

瞧见她,王姝招手:“文竹,快来!给你留着烧臆子呢!”

鸢尾忙拉着她坐下。

文竹道:“小娘子也太纵着她们。”

王姝笑眯眯道:“好姑娘,饶了我们这回?”

文竹“扑哧”一声笑了:“只一点,不许喝酒的!”

“听姑娘的!咱们只以茶代酒。”鸢尾挤眉弄眼。

大家都看出小娘子高兴,各人都端了茶到小娘子跟前轮流来说吉祥话,听得王姝肚子都笑疼了,一时欢声笑语,王姝乐得撒钱让大家高兴。

她特意让人提前一个时辰吃锅子,待到撤了杯盘桌椅,果然沉香院来人传话,道:“大娘子说,姑娘郎君们都在,大姑娘好久没跟兄弟姊妹说话,请姑娘过去呢!”

王姝便去了。

文竹路上说了从白芷那里听来的话,王姝“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听见裴雪寅一月来一次,方才笑了一下。

沉香院外,她们碰见了四姐儿王娥和孙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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