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若看着柔弱的女孩，怜惜道：“是你师姐带你出去的，是吗？”
宁红玉忙道：“不是的师父！是我自己想要去临安镇看戏，自己一个人不敢去，这才求到师姐这里。此事与师姐无关，只怪我自己不争气，不知怎么出去一趟就病倒了。”
“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为师最清楚不过。”顾怀若垂下眼，眼中喜怒难辨。
“你甚少与人争辩，为人天真烂漫，素来又柔弱，怎么可能自己生出想要离开锁灵渊的心思。我了解女人，男人若是不喜对方，打一架便是，而女人大多心眼小，擅记仇。你现在倚靠的人是我，如果她再害你，为师断不会放过她。”
宁红玉嘴巴微微张开，小鹿一般的眼眨个不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师父，真的是我自己……”
“以后有为师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顾怀若松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鬓发。
姿态亲昵，像是对待他最喜欢的那只小兔子一般。
少女红了脸，千言万语噎在喉头，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闻樱就跪在冰冷的地上，沉默地低垂眉眼。
那时她十岁，仍对一切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她也可以伪装的如师妹这般娇憨，是不是会更讨人喜欢一点？
许久，她尝试着挤出一丝笑容，即便挂在她脸上比哭还要难看。
这一刻，面对这个曾经的小师妹，闻樱又一次习惯性地扬起精心设计过的笑。
她轻快道：“师姐，我还没有测试天赋！”
宁红玉笑着抬眼：“知道你们今天测试天赋出了意外，想着不落下你们，我这才待在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闻樱的一刹那，瞳孔骤然一缩，像是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不由得后退两步。
“你……”
她话还未说出口，闻樱已经将护花铃放在玉虚境的阵眼上。
等待的弟子已经忙了一日，困倦至极，懒懒打起了哈欠。
阵眼缓滞，毫无反应。
那弟子看了一眼法阵，又看笔下的册子，惊讶：“不会是搞错了吧？收了个废灵根的人进来？”
“难说，要不这阵法怎么没有反应呢？”
等了许久，阵眼像是干涸泉眼中废了老大劲才凿出的泉水，往前蠕动了一小段距离。
而且每一道都蠕动的非常平均。
闻樱沉默了，负责测试的弟子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负责记录的弟子尴尬地挠挠头，给她在本子上记下数值。
“剑道，五成。”
“令咒，五成。”
“丹书，五成。”
是的，闻樱是个端水大师，每一道都有五成。
记录的师姐写完最后一笔，看着她呆滞的漂亮脸蛋，忍不住笑起来：“别难过，每一样五成也很厉害啦。”
闻樱含泪点了点头。
什么叫落差。
前世的天才这一世成了端水大师，没有比这更有落差感的事了。
闻樱心情复杂地下了测试台。
很快有弟子接替了她的位置，去做测试。
宁红玉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见面前弟子紧张，甚至还会温声宽慰他。
这名弟子被哄得有些飘飘然：“没想到怀若仙尊的亲传弟子，竟如此平易近人！”
“谁说不是呢，我早前便听说过宁师姐很受怀若仙尊的宠爱，怀若仙尊力排众议非要将宁师姐这个凡人收为亲传弟子，那时我还不懂为什么，现在看师姐脾气如此好，我是怀若仙尊我也这么做。”
看得出这位弟子很是喜欢宁红玉。
旁边有人嗤笑出声，问：“你该不会是看上师姐本人了吧。”
那人脸皮一红，道：“此等佳人，我等倾慕有何不妥？况且她对我如此温声软语，指不定对我也有好感呢！”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雷咒便劈在他的脚边，男人吓得面色惨白，连连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宁红玉听到这边的动静，抬眸向这边看来，目光触及之时，涌上欣喜之意。她上前两步，脆声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众人噤声，大气不敢喘。
谁敢想拜入锁灵渊没多久，就能见到传说中就差一步就能得证大道的怀若仙尊？
修道共分十阶，堪破十阶，便能飞升，怀若仙尊如今已然十阶，虽不知为何压境不破，但依旧是众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存在。
怀若仙尊面容冷肃，经过刚才对宁红玉出言不逊的那名弟子身边时，青色的衣角在地上轻轻拂过，却不染纤尘，居高临下地扫了那人一眼，道：
“锁灵渊内不需要这样目无尊卑之人，夺护花铃，赶出锁灵渊。”
说完，无视那名弟子的哭嚎哀求，来到阵法中心，目光落在宁红玉身上的那一刻，似冰山融化：“你性子软，做监判我放心不下，总是要来看看。”
宁红玉红唇微嘟，抓着顾怀若的袖子，娇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还需要师父这样劳心伤神，想来是玉虚境异动，师父担心这才过来看看的吧。”
“这些事情哪有你重要。”顾怀若拉过她的手，哄着她，指尖轻扫过宁红玉的鼻尖，帮她将耳边碎发挽起，眸色幽深，将宁红玉看的双颊绯红。
宁红玉嘟嘴，侧过身，跟他闹脾气。
他在无声地跟锁灵渊内所有人警示，宁红玉是他的人，别人即便是口头玩笑，也不能对宁红玉不敬，不然，就是方才那名弟子的下场。
师徒之间，若生爱慕，至今仍是悖恋，但顾怀若权势之大，即便是林舟拿他都没办法。
就比如现在，正儿八经收进来的弟子，他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将对方赶出去。
众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顾怀若对宁红玉的态度，而过去多年，这样的事闻樱已经看了无数次。
好几次，顾怀若叫她去复命，她还未进入轻水居，便在门外能听到男女欢愉声。
细声细气，难以抑制，绵长如丝，像是小猫春叫。
待到里面完事，顾怀若才好似想起她这么一个人，传她进去。
闻樱叹，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给他们二人看大门似的。
顾怀若明知道闻樱在外头能听见，也不收敛些，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癖好。
林妙音还在那边折磨玄剑宗的弟子，冷不丁扫到闻樱已经醒了，眼神一亮，提起裙摆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闻樱笑起：“你们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等你。你等着，等我拜入饮冰楼，你可都要喊我一声师姐！”
闻樱眨眨眼：“你比我后入门，我为何要喊你师姐？”
“你比我小这么多，难不成还想做我师姐呀？”林妙音没好气地掐掐她的脸。
闻樱这具身体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还带着点婴儿肥，面颊雪嫩，看的林妙音手痒痒，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果然，手感如她所想般绵软。
闻樱被捏着脸，并不痛，所以她笑弯了眼：“辣我嘟你。”
那我等你。
话都说不清楚了。
林妙音放开蹂躏她的爪子，道：“那你等我！我回去跟家里那个老东西说一声。”
说完，潇洒离去。
接应她的弟子赶忙上前又是为她打伞，又是为她扇风，前呼后应，好不气派。
她走远后，几名男弟子的声音传来。
“这大小姐还真受掌门宠爱，刚才对她卑躬屈膝的那些人，可都是玄剑宗的内门弟子！”
“所以说，人与人的命生来就不同。有些人天生好命，即便内门弟子也要唯她马首是瞻，我等羡慕也是无用。”
“非也。若是能娶了这位大小姐，以后玄剑宗岂不是有你我一席之地？可惜这大小姐长得是不错，就是脾气差了些。”
方才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发出喑哑的笑意：“这也不是没办法，女人娶回家，让她生两个孩子。从前再无法无天的人，教孩子拴着，也只能听你的。”
大家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闻樱方才因林妙音渐起的笑容缓缓冷淡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往她面前一站，遮蔽了她的视线。
闻樱抬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