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铃铛(1 / 1)

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均有个木桩和棺椁,而木桩上均燃着蜡烛,勉强将室内照亮。

竺叶手持长鞭,她盯着这些蜡烛看了半响,而长渡已然去查看那些棺椁,最后停留到竺叶所说的东北方向的棺椁声响。

棺椁、墓穴。

竺叶戴上手套,她直接捏了簇蜡烛——果然,是发光蛊。

她将发光蛊重新放到木桩之上,又在木桩上碾碎了这些蛊虫,蛊虫翅膀一硬,又重新活了过来。

控蛊需天赋,古往今来,天赋者少之又少。

这个墓穴,同上次去得那个墓穴,应是同一个地方。中原人闻风丧胆的“新婚妖”许就握着她要找得蛊虫。

“咚咚咚”。

长渡贴一黄符,直接劈开了棺椁。

“哐当”一声,里面跳出了两个身着喜袍的男女,那男子古铜色皮肉,面部线条冷硬,个头极高,体型极壮,衬得那女子身形更为娇小,巴掌大的面上,一双泪眼,欲说还休。

这女子不正是芸娘吗?

竺叶心中疑窦丛生,指尖蛊丝微扬。

长渡却已收回了流光剑。

芸娘似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出来,何樾挡在她身前,声音沉沉,朝长渡拱手行礼道:“道长。”

长渡回礼,这在间隙中,芸娘似回过神来,她攥着何樾的衣袍,从何樾身后探出个头,小心翼翼的瞄了瞄长渡和竺叶,面上似有些疑惑:“长渡小兄弟和竺叶女郎怎么如此妆扮,又为何在此处?”

长渡道:“听说有新婚妖出没,便乔装来此。”

竺叶看了长渡一眼,难得不语。

她忽而升起个疑问。

长渡要乔装为新婚夫妻,为何不找关系更为紧密些的芸娘,反而要找李程二人?

芸娘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幸好遇见长渡小兄弟和竺叶女郎两人,不然那座棺椁许是我和樾郎的死地了。”

她话音落地,从何樾身后走出,刚想说些什么,异变突生,只见那被长渡贴了黄符又提剑砍成两半的棺椁凭空冒出些虫子,虫子白到透明,正成群结队般的爬行。

芸娘尖叫一声。

这声尖叫宛如号角般,其他方向的棺椁四分五裂,更多的虫子从中冒了出来,这些虫子生长速度极为迅速,不出片刻,便带了羽翼,向半空飞舞着。

竺叶手中蛊丝穿行,落了满地虫尸。

她几步跳到棺椁之上。

就在此时,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木桩忽而动了起来。

何樾手持长弓,齐发两箭,又转身,再发两箭,箭矢穿过上方蛊虫。

长渡盯着布局,长剑劈破木桩,他同何樾道:“木、桩。”

发光蛊离得近了,照出棺椁底层的透明状物什,竺叶定睛一看,原来虫卵寄生在此。蛊丝顺势而下,绞死虫卵,她几鞭打碎棺椁。

棺椁四分五裂。

就在此时,带着翅膀的虫子围成一团,齐齐围向站在东南方向的长渡!

长渡面露思索之意,正以长剑撬青砖,还没注意到身后的虫子。

竺叶眼睛微睁,蛊丝四散,穿破那些带翅膀的虫子,虫子尸体下落时,那少年道士不知为何弯腰,她暗骂一声,身形极快,冲上长渡,鞭子缠住他的腰,恶狠狠道:“蠢货,身后!”

她话音落地,蛊丝已然穿破全部虫子。

虫子极小,周围萦绕绿意,此时死亡。

像极了春日里落了满地的绿叶,盈盈盏盏,煞是漂亮。

而彼时长渡才直起身体,他手中捏了个对银铃铛,回首望向这片绿意,神色平静又冷然,朝竺叶道:“铃铛。”

“你蠢成什么样啊!虫子大军都过来了,你弯腰低头干什么!”

两人话语重合,伴随着墙面雯时塌陷——这儿没有阵法,墙壁也经年失修,长渡用流光剑一撬,便撬开此墙。

竺叶瞪了长渡一眼,恶狠狠的取过他手中的银铃铛,长渡看她如此,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你…在身后…,虫子尸体…会落到…铃铛上。”

竺叶怒目圆睁,伸出双手,在长渡面前抓了下:“我在你身后,是为了杀你啊!”

她张牙舞爪,活像个被踩着尾巴的小兽。

“芸娘!”

只听一声悲痛喊声。

竺叶注意力被转移,她扭头看了过去,只见芸娘面色苍白,阖着眼帘,已然是一副晕死过去的模样。

长渡上前一步,他翻了翻芸娘的眼皮,朝何樾道:“没有…受伤,只是…一时惊恐,暂时…晕了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

何樾应声,将芸娘背了起来。

竺叶将小铃铛挂在腰上,刚迈出一步,腰间八角铃铛便发出急促的声响,她一手捂住八角铃铛,猛然回看。

但身后仅有长渡和秦何夫妇两人。

长渡快步来到竺叶身边。

竺叶蹙眉看他,视线移到旁边的墙壁之上,上面画着几道划线,她没看懂也没理会,几步离开此处。

“不…不会的。”

竺叶正思索着刚八角铃铛的异响,没听清身后长渡似是说了什么,她回头疑惑的看了眼长渡,长渡赶忙摇了摇头,若是平常,竺叶或许也会刨根问底,可此时她满是疑窦,只是瞥他一眼,一语不发。

长渡揉了揉耳朵,垂下头,跟在她身后。

那该死的八角铃铛响了一下,便不再响动,竺叶还在疑心,若是遇到岔路,应如何选择,可这条路却是条直路,没有任何岔路。

约莫走了半刻钟。

竺叶忽而抬头,盯着墙面上的壁画。

长渡同她对视一眼。

身后的何樾忽而出声,他看着那壁画道:“我们…会不会是…又回到了原地?”

这说是壁画,但上面却没有人像,仅是有些似文字似画的符号。

竺叶戴上手套,伸手触摸上面的符号,身后长渡忽而道:“这是三厌国的文字。”

长渡伸手似要触碰文字,却被竺叶瞪了一眼:“蠢货!谁知壁画上有没有毒,你直接用手碰干什么!”

谁听了这少女这训斥似的话,谁都得和她吵架。

何樾生怕这两人在此地吵架,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反复的搓了搓手,试探道:“两位……”

可谁知他话还没说完。

面前少年少女同步疑惑的转头看他,而那少年的手指很轻的触在少女带着黑皮套的指节上面。

何樾立马闭上嘴,连带屏住呼吸,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了!就这样!你可别想戴我的手套!”

长渡手指微颤,他用力强压住颤抖的手,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他低声读出那句话:

“先…先生。”

竺叶不解的“啊”了一声。

长渡重复道:“先…先生,上面写得都是…先…先生。”

约莫七十年前,黎国统一中原几年后,忽闻边境有一小国,便有心结交。两国签订盟约,黎国送往使臣入此小国。

此国名为三厌国。

一厌金银财宝。

二厌功名利禄。

三厌爱恨情仇。

使臣一入国,便见王都遍地金银、处处弦乐,王公贵族奢靡成风,可周边都城却贫困潦倒,不出两年,因大旱瘟疫之故,周边都城起义,王都震压不及,自取灭亡。

黎朝恐瘟疫弥漫,派晏清将军率兵领战,后三厌国成为黎朝属国。

长渡是在蜀山的藏书阁寻到的三厌国往事,书后附了页文字和画像。

他自行学习上面的文字。

竺叶扭头看向长渡:“全是先生吗?”

长渡应了声。

就在众人犹疑不决之时,一少女手腕大小的蝴蝶停留在“先生”两字之上,它的蝶翼呈黑色,可边缘又有形态大一的红纹,振翅时,似在遮盖墙壁上面的划线。

竺叶似是看到月亮山上高高的山峰、乱窜的野兔和寂静的水流。

巫溪行身旁有一半人高的岩石,他站在悬崖峭壁上,负着手,银发微扬,似乎在看些什么东西。

竺叶高声,声音清脆而欢快:“巫阿爹!”

巫溪行回头,温和道:“喜欢衣服吗?”

竺叶扬了扬头,她拉了拉裙摆:“好看的!”

她跑动间,身上铃铛叮当的响着,却在来到巫溪行面前时,猛然刹住了脚步。

只见曾经仅到她双膝高度的岩石却高了不少,那岩石上面写着“蝴蝶山”三字,她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

哪里不应该写着“竹叶山”吗?

她气冲冲的上前便要找巫溪行理论。

叮叮当!

是急促的铃铛声响。

竟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竺叶奇怪的低头,发觉腰上挂了个八角铃铛,她疑惑的想要伸手抓住铃铛,却看见腕上戴了个红线。

叮叮当!

红线绷直,似那一边有人拽着。

叮叮当当!

八角铃铛的声响不再急促,反倒是清脆悦耳——或者说,是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压过了急促的铃铛声。

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竺叶盯着红线看了半响,才发觉——为何她的手腕为何变粗了些?

“不喜欢吗?”

“啊,”竺叶举着手腕,看向巫溪行:“喜欢啊!为什么我的手腕多出了条红线!”

喜欢……她喜欢什么来着的……

叮叮当当!

不对劲!

竺叶抽出鞭子,一鞭打碎岩石,鞭尾指向巫溪行,而巫溪行本来清晰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似乎画像过了水,晕染不清的模样。

竺叶心里对巫阿爹道歉,手上一鞭打碎幻影。

竺叶手腕上的红线越发明显,山月树全然坠向湖面,狂风大作,幻觉一戳而破,周围虚化,变成昏暗的凹凸不平的石面,她被红线扯着,坠入个安神降气香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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