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1 / 1)

“《史籀》可学完?”

在亭中坐下,命人上了水与桃,嬴政这才问。

《史籀》是周宣王的太史编纂的识字读物,四字一句,朗朗上口,各国的王公贵族基本都以此作为启蒙读物。

“回父王,已经读完了。”公子斐道。

嬴政于是便选了几句抽背,见公子斐对答如流,他满意的点头。

咬字清晰,吐字明确,卫美人教的很好,不愧是出了商君的公孙氏。

“可还读了其他?”他又问。

“还读了《诗》,《书》,《管子》和《商君书》。”公子斐道。

这回答就有些出乎嬴政的意料了。

《诗》由儒家孔丘整理,因其朗朗上口,现在基本也算启蒙必备。《书》虽略显聱牙,但史书的故事性强,也常用作开蒙。倒是《管子》和《商君书》,这两卷都是法家经典,对公子斐这个年纪来说稍微有些早了。

嬴政记得他的大儿子扶苏比公子斐大一岁,今年才开始学《商君书》,乍一对比竟是慢了许多——虽然这也有扶苏先学了《易》的原因。

“都能背诵?”带着几分怀疑,嬴政又问。

公子斐自信点头。“基本都能背了,不过释意有些还不清楚。”他事先声明。

嬴政点头,并不意外。公子斐的学习进度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若是连释意都一清二楚,那这孩子的未来,恐怕就需要好好考虑了。

虽然这样他更高兴就是了。

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兴致昂扬的公子斐,嬴政比着他的书单从简单到拗口都抽了几句。见他确实背的滚瓜烂熟,他既惊奇又满意的笑了起来。

“不错,赏十金。”

公子斐惊喜的谢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赏赐呢!没想到背书竟然还能有奖赏!太棒了!

“父王父王,我还会背《申子》,您要抽背吗?”他两眼发光,自告奋勇道。

“还学了《申子》?”嬴政挑眉,难道他这儿子真是个天才不成?

“也不算学吧,就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公子斐随意道。“现在似乎好些了,前段时间宫里的气氛好严肃啊!阿母都不让我出去玩,只能在宫里看书。”他小声抱怨。

嬴政:“……”

随便看看就敢让他抽背,他这儿子莫不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带着几分试探,嬴政真按公子斐要求的抽了几句。

这一次抽背的成绩不如之前,但也只是有些磕绊。公子斐中间停了两次思考下文,最终成绩是漏了两句,其他无错。

总的来说,可以算是相当不错。

“好,也赏!”大方的又给了五金,嬴政满意点头。

“谢谢父王!”纯靠背诵就赚了大钱,公子斐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背书虽然很无聊,但若次次都能有赏,他也不是不能多背几卷,反正对他来说都很简单。

相对简单的背诵结束,接下来自然该考教释意了。公子斐前面提过他释意还不太清楚,嬴政便先问他学到哪里。

公子斐说他学完了《诗》和《书》。

“《商君书》只学了三篇,《管子》还没开始学。”公子斐老实道。

释意并不只是学文章的翻译,还有背后蕴含的道理。

讲文章简单,讲道理却难。是以,虽然公子斐记忆力□□美人却也没有一股脑的将各种道理灌输给他。她每天只讲一点,不求别的,只求讲清,讲透,让儿子牢记心头。

“那朕便只抽《诗》、《书》罢。”嬴政从《诗》中抽了一首《淇奥》听公子斐讲。

这是他名字的来源,也是公子斐学的第一首诗。公子斐对它十分熟悉,讲起来自然也十分顺畅。

“说起来,儿的名字是父王取的,还是阿母取的?”将自己的感想顺顺当当的说完,公子斐顺嘴问。

“自然是朕取的。”嬴政理所当然道。

公子斐是他的二子,他出生时虽不如长子扶苏那样受重视,但也绝对不敷衍。嬴政是思考了很久,才从《卫风》中挑出这个寄托了他期望的名字。

说起来,扶苏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如他。少年慕艾,扶苏诞生时他对郑美人正是情浓,忍不住便以长子的名字示好。现在看来虽然也算不错,但对比公子斐就略显轻佻了,希望扶苏以后不会怪他。

“那就谢谢父王啦!给了儿一个好名字!”公子斐开心道。

嬴政本来没感觉,毕竟这都是他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但听公子斐一说,他顿时也感到几分高兴与自得。只是,一位成熟的君王不应该太过表现自己的喜怒,是以,他只浅浅别开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继续罢。”他主动将话题拉回正轨。“惟刑之恤哉,何解?”

这是《书》中的一句话,警示君主要慎重使用刑罚。公子斐先是将原句通读背诵,解释他表面的意思。然后,又延展开讲君王治国的关键在治心,只有赏罚分明,赏罚适度,才能使民心归顺,天下大治。

“不错。”原意与本意都解释的很顺畅,看得出是学习的时候是下了功夫的。嬴政满意点头,又问:“为何要赏?为何要罚?”

这就有点超纲了。公子斐略鼓了鼓颊,有些不满的看向嬴政。嬴政不为所动的回视他,片刻,气势不够的公子斐低下了头。

“赏是一种激励,一种鼓励,父王赏儿背书,儿就愿意多背一些领赏。罚是一种纠正,一种惩戒,阿母不愿见儿爬树,她就骂我,希望我改掉这个习性,不敢再犯。”公子斐按自身的经历理解。

“那你改了吗?”嬴政问。

“嗯……”那这当然没有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公子斐目光游移。

“赏罚分明,赏罚适度,看,这就是轻罚的后果。”嬴政道。

公子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传寡人御令,明日起,命二公子斐每日攀爬羽阳宫高木一轮,着宿卫轮流督办。”嬴政突然下令。

这命令让公子斐一怔。

按父王的意思,阿母是罚的太轻了他才难改“恶习”吧。那他这命令……

公子斐茫然的望向嬴政,嬴政只低头呡了一口水,没有多做解释。

“斐儿学的很好,赏五金,卫美人教的也很好,赏十金,今日便到此罢。”依着小几又赏了一会儿景,嬴政宣布结束今日的芷阳宫之行。他扫了公子斐一眼,命众人摆驾章台宫。

章台宫是嬴政日常办公起居的住所,也是他的寝宫。平日里,他的大多数事务都是在章台宫处理的,偶有几次家宴也在此举行。今日也不例外。

当嬴政带着公子斐回宫的时候,此前受他传召而来的三位后妃和三位公主一位公子都已经到了。嬴政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看公子斐在卫美人担忧的目光中乖乖坐好,他举杯示意开席。

然后便是一轮敬酒。

“父王,今儿怎么突然请儿臣们过来?”轮到二公主阴嫚的时候,她好奇的问。

秦国相比其他诸侯国算是一个相对新兴的国家,没有太多繁文缛节,父母子女之间也说话也比较直接。嬴政突然召开家宴定是有事,阴嫚公主看姐姐元嫚满脸愁绪,无心发问,便只好自己上了。

“确有一事相商。”嬴政举杯将樽中酒水饮尽。

“前些日子朕忙于前朝,对后宫多有疏漏,竟未发觉你们都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他首先坦诚自己的错误。“今日偶遇斐儿,朕便想宫里的学宫该重新开放了。”

他的话让三位后妃的眼睛都是一亮。

“学宫?还是设在六英宫吗?”下午刚被任命管理宫务的楚夫人柔声问。

由于先王早逝,子嗣也不丰,在嬴政即位搬去章台宫后,他原本的读书的六英宫便被封存了。虽然宫中定时会差人打扫,但毕竟已空置十年,若要重新启用,恐怕是没这么容易。

“读书之事刻不容缓,学宫便暂且设在芷阳宫罢,待六英宫修缮完整,再回六英宫。”嬴政思索片刻,决定。

“芷阳宫?这不是夏太后的……”楚夫人一怔。“这会不会太过打扰?”

“不用担心,这儿孙满堂的情景太后见了只会高兴。”嬴政道。

楚夫人于是软软的答应了。

她是二公主阴嫚母亲。阴嫚公主早已到了入学的年龄,但因前朝风云变幻,她不敢擅自打扰,便只好忍着,一边安慰自己女子不重学识,一边偷偷为女儿担忧。没想到她竟真等到了嬴政想起的这一天。

不容易啊!

暗暗瞥了一眼与其他人一起看向嬴政的公子斐,楚夫人心中已盘算起该送什么以表谢意了。而被楚夫人关注的公子斐则是在心里暗暗叫糟——他可一点不想被人管束着念书啊。

公子斐忍不住向大哥扶苏和大姐元嫚看去。见他们都面有忧色,他心中一喜,强烈期望他们能提出异议。

可惜,公子扶苏和公主元嫚似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要提出异议的样子,令人失望。

还有人能救一下吗?公子斐又转向小妹清嫚,看她满脸都是“你们在说什么啊”的茫然懵懂,他沉默片刻,最终放弃。

唉,看来这学必须得上了。公子斐忧伤。

“至于学宫先生,待明日朝会之后再做定夺吧。”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美人子女,嬴政又道。

这回,深受公子斐期许的公子扶苏终于出声了。

“父王,儿若是前往学宫,那吕先生……”他试探道。

作为一名善于投资的天才商人,吕不韦自然不会放过对嬴政长子的投资。虽然可能的话他更想投资吕王后之子,但世事无奈,吕王后生育两子均为公主,他也只转投他人。

公子扶苏的蒙师就是吕不韦帮他请的,他自己也与扶苏时有来往。扶苏会先学《易》便是受他影响,曾经,他更是玩笑般的许诺过以后会做扶苏的先生。

没想到,一朝政变,曾经的玩笑真成戏言。

“文信侯朕自有安排。”抬手让公子扶苏不必再言,嬴政沉声结束这个话题。他闭眼思索片刻,转而问楚美人五日能否安排妥当。

老实说这个楚夫人也不是很确定,她下午才明确掌的宫务,人事什么的都还没理顺呢。不过嬴政既然问五日,那不行也得行。楚夫人自是柔声应允。

“很好,那便如此罢。”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就此结束,众人依序退场。公子斐跟着卫美人走在最后,快踏出宫门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回头看了嬴政一眼。

嬴政面无表情的与他对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公子斐眨眨眼,向嬴政做了一个哭丧的表情。

嬴政嘴角微抽,默默起身,往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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