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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噬人宅(八)(1 / 1)

“老奴一个下人,本本分分地伺候主人,能做什么亏心事?”李管事使劲挤出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可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程道士道:“比如害过什么人,或者亏待过什么人,尤其是已死之人。”

“自然是没有,”李管事不等他说完,便道,“老奴胆子没有针尖大,连只鸡都不敢杀,哪里敢害人,仙师莫要拿老奴取乐……”

程道士摇头叹气:“贫道看你印堂有鬼气萦绕,是夙怨纠缠,若不禳除,恐怕有性命之虞,这才多说了几句。”

他苦笑了一下:“难怪师弟总怪我滥做好人,多管闲事,平白给人背了因果,还未见得有人领情,罢了罢了……”

说着一甩袖子便要走。

李管事听到此处,哪里肯放他走,情急之下扯住他衣袖:“仙师等等……还请仙师搭救……”

程道士转头:“这么说,你确实做过亏心事了?”

李管事支支吾吾道:“不敢欺瞒仙师,老奴胆小怕事,伤天害理的事是不敢做的,不过前些年确实是……亏欠过别人……说不定就被怨上了……但是老奴没害过人,罪不至死啊……”

程道士点点头:“鬼是怨气所化,只知道找仇家报仇雪恨,既是报仇,又怎么会跟你讲道理,更不会给你升堂量刑。现在你那仇家已经盯上你,怨气大得很,看样子是不死不休了……”

李管事腿一软,顺势跪倒在地:“求仙师给老奴指条活路……”

程道士迟疑片刻,终于招架不住他连连哀求,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给他:“你将这辟邪符贴身带在身上,切勿遗失。”

李管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好,好。”

程道士又道:“符咒只能暂时保你性命,但治标不治本,那鬼魂怨念深重,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管事瞬间如坠深渊:“那可怎么是好……仙师帮人帮到底,救救老奴,老奴必定吃斋茹素,给仙师供奉长生牌位,日日叩拜……”

程道士一脸无奈:“贫道又不是图你这些,罢了罢了,这府上可有那人的旧物?”

李管事摇摇头,含糊道:“没留下什么……”

程道士:“能用旧物最好,没有也无妨。你回去用绢帛剪个人形,写上那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和贫道给你的符一起装在红色锦囊里。

“然后准备点纸钱香烛,今夜……”

他觑着眼睛,掐着手指,口中喃喃,片刻后道:“今夜寅时四刻,去西北方找个僻静的地方化了,一边化一边叩首,向那冤亲债主诚心忏悔,求其原谅。最后把锦囊整个烧化了,庶几能化解仇怨。

“往后四时八节,都别忘了祭奠亡魂,日常也要多行善事,远离是非,莫损阴德。”

李管事小心翼翼把符揣进衣襟里,仔细放好:“自然自然,老奴胆小如鼠,哪里敢作恶呢。”

程道士笑了笑:“福生无量天尊,但愿李居士化险为夷,平安渡过此劫。”

李管事微微躬身,待他离去,方才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

听那程道士的意思,得赶紧祭奠一番,可府里才出了事,人多眼杂,避人耳目可不容易,万一传到苏廷远耳朵里……苏廷远刚敲打过他,知道了又得发作一场,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他回头往后花园的方向望了一眼,越过重重的围墙,可以看见园子里黑黢黢的树影,随风轻轻摇摆。平日里看惯了不觉得,眼下看着却仿佛森森的鬼影。

李管事咽了口唾沫,有些发怵。

他摸摸胸口,也不知是不是一股暖意透过衣服传至手心,真有法力似的,叫他心下稍定。

横竖自己也不是罪魁祸首,李管事心说,要找也不该先找他……

李管事一边琢磨一边沿着竹径走,那股紧张劲过去,他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腰背也酸疼不已。

年纪大了,大半夜的忙前忙后,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得趁着天未亮赶紧回去躺一躺。

不一会儿到了三岔路口,往前穿过客房,可以抄近道回下人房,右手边的岔路通往后花园。

李管事抬脚便往前走,也不知怎的,后背上虚汗直冒,心脏仿佛吊在半空,总觉背后好像有什么跟着似的。

他快步走到竹林尽头,枝叶渐渐稀疏,云开了,明晃晃的月亮洒下凉水似的光,将一切照得分明,背后有东西的感觉越发强烈。

李管事一时没忍住,咬牙猛地一回头,空的。

他长出一口气,揩了把脸,正要继续往前走,冷不丁瞥见地上有异样。

他定睛一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方才他看得分明,周遭只有他一个人,可月光照出的影子,赫然有两条。

李管事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哪里敢耽搁到天明,径直往库房奔去。好在府上最近怪事多,最不缺的是香烛纸钱。

……

梁夜提灯在前面走,颀长而有些单薄的身影,披着一肩银霜,灯笼的光晕融在黑暗中。

海潮一声不吭,远远地坠在后面。

梁夜腿上有伤,走得本来就慢,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转身等她。海潮是个急性子,一点耐心很快磨没了,快步走上前去,打个呵欠道:“走快点,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还睡不睡了?”

梁夜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与她并肩走着:“方才害怕么?”

海潮一扬眉:“有什么好怕的。”

梁夜道:“你以前最怕这些,也怕黑。”

海潮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嘴里有些发苦:“以前是以前。”

她捋了捋头发:“一个人早习惯了。”

阿娘刚死时,她夜里睡不安稳,醒来屋子里黑洞洞的,家什的黑影好像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怪,一有什么响动,她便瑟缩成一团,生怕有怪物来捉她。

梁夜只得睡在地上陪她,这么一睡就是几年,直到她十三岁,梁夜离开合浦去州学读书,她再害怕也只能一个人硬撑了。

“抱歉。”梁夜低声道。

“有什么好抱歉的,”海潮无所谓地笑笑,“你有好前程,倒是受我拖累,耽搁了几年。”

梁夜聪明绝顶,虽然母亲不许他读书认字,他还是偷偷学会了,不但能读,还学着自己作诗。

十来岁时有个贩珠的客商偶然见到他的诗,一时惊为天人,把那些诗稿买了下来,连同珍珠一起带到州府,梁夜神童的名声便传开了。

恰逢文坛泰斗杜尚书贬官岭南刺史,见到他的诗后,特地遣了人来村里找他,要举荐他上州学,他却一口回绝了。

海潮后来一琢磨,他那时候大约是想去的,只是受了她阿娘临终前托孤,不得不照顾她。

等她“长成”了,到了能下海采珠的年纪,他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幸好你一举考中,”海潮知道怪不得他,但还是有些酸,“不然我罪过可大了。”

她瞟了梁夜一眼,只见他脸上笑意不见了,眼神也黯淡下来,顿觉自己没意思,说放下了,又翻这些旧账做什么呢?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说这些了。把眼前的事情对付过去,趁早出去要紧。”

等出去了,他当他的大官,她打她的鱼,这辈子都不用见了,干干净净才好。

梁夜沉默片刻:“先出去再说。”

两人一时无言,只默默走着。

走了约莫半刻钟,海潮忽然发觉这不是回客馆的路。

“我们……”她连忙改口,“你这是要去哪儿?”

梁夜道:“苏廷远的书斋。”

不是捉妖驱鬼么?去书斋做什么?海潮心里嘀咕,但不想显得太好奇,憋住了没问。

又走了约莫半刻钟,前院到了。

正院里门户紧闭,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廊下风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走到书斋门口,海潮推了推门,锁住了。

她又查看了一下窗户,发现窗户并未闩紧,窗口不大,但她身条细,通过绰绰有余。(1)

不等梁夜说什么,她攀上窗前一株桂树,借了把力,毫不费力地从窗里钻了进去,打开门闩放梁夜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两人只有一盏灯笼照明,梁夜从灯笼里取了火,点燃书案上的油灯。

屋子里亮了些,海潮四下环顾,只见三面墙壁摆满书架,架子上层层叠叠堆满了书卷,简直像家小书肆。

海潮有些惊讶:“他一个买卖人,竟有这么多书!”

说着拈起一卷书书轴上挂的象牙签子看了看,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白,虎,通……是讲大虫的么?”

梁夜嘴角微弯:“是东汉章帝时一班经学大儒、博士、儒生在白虎观陈述见解,后将经义奏议集结成书。”

海潮听着就昏昏欲睡:“他一个买卖人怎会看这种书?八成买来摆设的吧。”

梁夜抽出两卷展开看了看,海潮凑头过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朱红的小字批注,字迹颇为娟秀。

海潮:“这是买的人家旧书吧。”

“或许。” 梁夜将书卷好放回原处,又换了个书架抽出几卷看了下,这架书几乎都是诗赋。

海潮见他东翻翻,西看看,也没个章法,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划拉灯焰玩。

梁夜把所有书架都扫了一眼,又去案边箱子里取出几卷帐目扫了扫,仔细放回原处,方才提起灯道:“走吧。”

“你要找的东西呢?”

“已经找到了。”

海潮有些好奇,但他不主动说,她便也不问,让梁夜先从门里出去,闩好门,自己仍旧从窗户钻出去。

离开正院,梁夜也并不立即折返,反而不紧不慢,漫无目的地兜来转去,仿佛要把整个苏府逛个遍,偶尔遇见巡夜的奴仆,他们见他一身道服,气质清华,也不敢多问。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穿过正院后的过厅,又往西折,穿过西边的小门,来到一处草木繁茂的所在。

这里似乎是个小花园,空气中弥漫着丹桂的香气,浓得仿佛能塞住人口鼻,桂树枝叶掩映着檐角和房舍的黑影。

园子显然已经荒废了一段时日,高高的杂草几乎将青石小径整个淹没。

梁夜慢慢沿着小径走着,一边不时用手中提灯这里照照,那里照照,一直走到个小庭院中。

庭院已经成了杂草的海洋,风吹过,倒伏的杂草像海浪一样轻轻涌动。

他们涉过草海,来到房舍门前。梁夜提灯一照,只见房门不但上了锁,门缝处还贴着张黄表纸,朱砂符文仿佛鲜血。

海潮心里的疑窦像发面团一样越胀越大,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地方?”

梁夜道:“西园,那老马夫出事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里?”

“方才在苏廷远的书斋,看到了整座宅子的舆图,刚才一路走来,只有这处院落最像,看到门上的符咒便可以确定了。”

海潮想起李管事的话,心里不禁一阵恶寒。

那老马夫与众仆役打赌,在闹鬼的空屋子里住了一宿,成了疯子,从此只会说一个“脸”字。

那天夜里,这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他所说的“脸”,是程瀚麟看到的那些吗?

白天听赵管事那么一说还好,半夜三更来到出事的地方,海潮胳膊上直冒鸡皮疙瘩。

梁夜却似一无所觉,用灯照着,细细端详门锁和符咒,甚至还上手摸了摸。

海潮头皮一阵发麻。

“走吧。”梁夜道。

海潮如闻天籁,要是梁夜提出要进屋看看,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一起进去。

出了荒凉诡异的院子,海潮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直到将那股桂花的浓香远远抛在身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赵氏夫妇如何?”梁夜忽然问道。

海潮又想起方才他看赵夫人的眼神,脸不由一拉:“不知道,我口无遮拦,只是个不懂事的野丫头,知道什么。”

梁夜侧过头看她:“生气了?”

“狗才生气!”海潮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把先前告诫自己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就好。”梁夜收回视线,淡淡道。

海潮:“……”

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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