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进屋后，示意沙发让她自己坐，沈域去了厨房。
家里没水果，茶叶都是之前沈长安在时买的，早过期了，也不可能以此待客。
去厨房找了一圈，稍微能待客的是黄瓜和蜂蜜。
沈域泡了杯蜂蜜水，切黄瓜的时候难得思维发散，他知道她要过来，怎么没想着买点水果招待客人。
这会出去，留她一个人，也不太合适。
沈域端着蜂蜜水和黄瓜条到她边上，放下的时候淡声解释，“杯子是新的，家里没茶，泡了点蜂蜜水。”
姜可朝他眉眼弯弯的笑，“谢谢沈域哥。”
这会她已经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两个袋子，姜可先弯腰拿起小的那个递给他，“这是沈伯伯买的茶。”
沈域在另一个沙发坐下，接过打开看了看，外面是布袋，里面是用塑封袋密封起来的茶饼。
他眉眼间的冷漠染了温色，难得和颜悦色，“有心了，谢谢。”
姜可只是温和的抿了抿唇，这是沈伯伯买的，沈伯伯过世，他自然最难受，姜可倒是想表达善意和亲近朝他笑笑，但是不合适。
等沈域看了之后放在桌上，准备一会拿去放。姜可把另一个大袋子拿起来打开。
沈域明显有点不解。
姜可看着他，明灿的眼眸里印着他的身影和熠熠星辉，声音很乖的柔软，也很甜，“沈域哥，这是我妈妈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姜可把袋子里密封的瓶子拿出来放桌上，“我舅舅从云省那边带来的鸡枞和干菌，鸡枞我妈妈炸了鸡枞油，你煮面的时候可以放。”
姜可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璀璨又认真的可爱，“很好吃。”
“干菌可以煮汤时候放，最后是煮鸡，直接放就行。”
“我妈妈还炸了点香酥和芝麻饼，你要吃的时候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
她说的前两样，沈域之前跟沈长安区姜民进家吃过，云省的特色，新鲜的时候只用洗净做熟。
但要炸或者弄成干货保存就比较麻烦。
香酥和芝麻饼是缙云县的特色，工序也诸多繁琐。
和沈长安在缙云县时，家里也很沈长安的朋友时有往来和一些自己做的吃食互赠。
两人搬来渝州后，来往渐少。
而沈长安过世后，这是第一次，沈域拿到有人给他做的家乡特产。
他年岁小的时候，四处流浪，就为一口吃的让自己活下去，十岁到十六岁，随沈长安在缙云县生活，十六岁两人来了渝州。
现在23岁，其实算起来，他在渝州生活的时间，比在缙云县久，但那是沈长安的家乡，他自然也觉得那是他的家乡。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域这会总觉得空气中隐隐飘着香酥和芝麻饼的香气。
他有点无措，眼睛眨了眨，纤长鸦色的睫毛在眼眶下方洒着阴影。
因为愣神，身上的冷冽气息没那么重，窗户的阳光进来，在他发顶韵了个金色的光圈，有点漫画少年的干净。
沈域最后也只是清了清有点干涩的喉，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不知道她带来的这份顾念是姜民进夫妻对沈长安的，还是对他的。
东西已经放在他家客厅桌子上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亲友这个词的延续。
沈域起身把她带来的东西拿到厨房去放置，问她，“要吃芝麻饼吗？我给你热。”
这话说的他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家里没有待客的东西，他这算是借她的花再来献她。
姜可双手捧着蜂蜜水的杯子，仰头看他，“不用了沈域哥，我不饿。”
眼眸带笑，晶亮水润，小小一只坐着仰头的模样像一只漂亮娇俏的猫儿。
沈域视线垂落，低低应了一声。
他在厨房里放置好东西，又看了看冰箱里的蔬菜，关上冰箱门洗干净手往外走，想着留她在家里吃饭的事。
沈域回到客厅，姜可站起身，精致俏丽的小脸很认真的严肃，“沈域哥，我方便祭拜一下沈伯伯？”
沈域这才想起她是过来祭拜他爸的。
点了点头，“在房间里。”
他站在过道处等她，姜可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她方才戴着遮阳帽，进屋取了帽子，这会总感觉头发有点松散，但因为扎着辫子，也不便调整。
方才没看见客厅哪里有镜子，用手机照着看了看。
这会觉得沈域这人只是话少，但性格挺好的，便问他，“沈域哥，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沈域手不自觉背在身后握成拳。
姜可已经走到他面前，一副‘你好好看看’任予样。
直白的信任和无边的可爱。
沈域视线从她脸颊上快速扫过，落在她头发上，仔细认真。
有点蓬松，看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的感觉，下面扎着辫子，不乱，只是，沈域抬起手，隔着点距离伸出手指指了指她耳朵后上方的位置，“那里有一小撮起来了一点。”
这话说得柔软且认真。
没了生冷的距离，少年感十足。
姜可抬手朝他指的位置去摸，没摸到，下意识蹙了蹙眉。
他差点想上手帮她弄一下，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洗手间有镜子。”
姜可眉眼一挑，骤然亮起的光很像流星一闪而落、面容上也是不掩饰的开心。
“好，我去弄一下。”
沈域倒想领她过去，但家里不大，他们这会站在过道，洗手间就在不长的过道尽头，因为洗手间门的特殊性，一眼便能看出。
沈域看着她到门口，“灯在进门左边。”
姜可到了洗手间，里面也有窗户，窗户还挺大，这个点光线很明亮，完全用不着开灯。
沈域家整体都是东西少、放置整齐、很干净。
洗手间的装修陈列和屋子里一样，虽然看得出来时间久，但都很干净。
洗手台是乳白色的，一点沉渍都没有。
姜可对着镜子整理翘起来那小撮头发，心里想着，沈域应该有洁癖。
等姜可整理完头发出来，沈域看了看，有点奇怪的遗憾，他觉得翘起来那一小撮还挺可爱的。
他手里拿了姜可带来的茶饼，带着她进了过道右边的屋子。
没关门，屋子不算大也不小，陈设简单，一个供台，旁边两个柜子，墙边两张木椅。
供台上放着沈长安的遗像、牌位、香炉，两侧是没点的白烛，边上放着青香和打火机。
香炉里这会没有点燃的香，但里面有香灰。屋子里也散着股青香的味道。
对面还有个房间，也没关门，姜可跟着沈域过来的时候看到，应该是沈域的房间。
沈长安是很善良的人，性格温和，待人真诚，但因为生活的磨难，长相偏老，面颊上皱纹也多。
沈长安是车祸意外，自然不可能之前准备了遗像，这照片应该是从其他照片上截出来的。
他看着镜头，笑容诚切，一看就是善良的人。
原来建的楼梯房，基本都是楼梯在中间，两边是两户人家，保证了每间屋子的采光，每间屋子窗户都挺大的。
这会屋子里光线明亮，沈长安的黑白照放着，只让人觉得遗憾，他这么好的人，却没有善终。
姜可低垂眉眼，面容上有点难受。
毕竟年岁还小，经历的事也很少，这种直面生离死别，有些无措。
沈域先拿了手里的茶饼上前放在桌子上，轻声缓缓道，“爸，你之前买的茶，姜叔女儿帮你带来了。”
他拿了三根青香，竖起来用打火机点燃，烟雾朦胧中他的眉眼里敛着隐忍的想念。
“姜叔的女儿来渝州读书，过来看看你。”
“我这一切都好。”
沈域站在供台前，双手执香，虔诚弯腰低头，三叩之后才上前把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他不像是信鬼神的人，但因着沈长安，他信轮回奉神明。
沈长安这辈子短暂且艰难，真有轮回转世，他希望他早早转世投胎，下一生平安顺遂。
所以沈域矛盾，他怕不供奉沈长安在下面受欺负，又怕供奉羁绊沈长安投胎轮回。
人只要在意，就会瞻前顾后。
沈域上完香，给姜可点燃了香递给她。
看她白皙柔嫩的手，叮嘱道，“小心烫。”
姜可沉默的点头，心里有点沉重，姜民进夫妻两和沈长安多年好久，她小时候沈长安没少带她，真的是极好极好的人。
双手奉香，深吸一口气俯身叩首。
“伯伯，您好好的。”
姜可说完这句话，上前把手里的香插进香炉。
他们进来时，屋子里的窗户是开着的，这会她敬完香，沈域过去把窗户关起来，并把窗帘往两边用扣带扣紧。
等了会，沈域招呼她往外走，姜可看了眼香炉里的香，欲言又止。
沈域侧头，“没事，窗户关上了，我会过来看。”
姜可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沈域看了眼手表时间，问她，“下午学校有事吗？”
刚看见沈长安的照片，姜可回忆起小时候，这会心情低落，摇摇头，“没有。”
沈域看她厌耷耷的，稍微蹙了下眉，没意识到自己口吻的缓和，“那晚上在这吃饭吧？”
姜可抬头看他，沈域加了一句，“外面吃也行，过来一趟辛苦了。”
辛苦这两字，中午他听得莫名其妙，这会自己也说得莫名其妙。
沈域敛眉，思绪有点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