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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明(1 / 1)

春分后十五日,清明。

空气中氤氲了些潮湿气,乌云蔽日,覆盖了整座草木萧疏的山。

万般空旷下,一女子提着一篮子物什径直走向一座孤零零的坟。

闻昭先是将贡品一一摆好,又从篮中掏出一沓纸钱,放在坟前的火盆里,火折子擦出光,霎时冒出一团摇曳的火苗。

那团火跳跃在她黯淡的眼眸中,清晰可见。末了,她俯身引火,烟雾弥漫。

朦胧天光下,闻昭浓睫轻颤,微微阖眼,霎时间,泪如雨下。

风乍起,盆中火星四溅,地上斑斑雨迹越来越密集。

闻昭跪坐在地,月白裙裾被雨水打湿,沾上了透湿的泥点。

头顶忽然覆下一片阴影,圈起这方圆之地。雨声渐远,唯有风还在耳边呼啸。

执伞女子长身立在闻昭身后,轻声道:“姑娘来的怎这般早?”

闻声,她这才回过头来,仰首和女子四目相接。

闻昭今日梳着极素的簪发,额边碎发被打湿,贴紧了瘦削的脸颊。因是清明,她不施粉黛,五官素净雅致,唇色却淡的好似要和肌肤融为一体。

她眼角还挟着未流尽的泪,眸中雾气蒙蒙,颇一副惹人怜的柔弱儿姿态。

铛梨心里心酸的紧,忙不迭的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天这么冷,姑娘衣裳却这样单薄。夫人还看着,姑娘莫要糟践自己了。”

闻昭借力起身,宽袖中探出一截葱白手指,一寸一寸抚过那石碑上刻着的字迹。

——恩师梁芹之墓。

她的身子裹在风中,袖口已被打湿,也未曾收回手。

“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她口中碎语喃喃,“既显,师父何不回来看看阿昭?”

听得这似碎在风中的话语,铛梨也终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夫人三月前病逝,我日日祈求与夫人能在梦中相见,怎知夫人这般心狠,不仅烧了往日的信件手书,不给咱们留些念想,连梦中也不愿回来了……”

她胡乱擦着眼泪,继续道:“夫人生前素来不爱惜自己,有了病色也不细说,整日东西南北的跑着建那重重屋舍,凡有功劳就被些工匠男子阴阳怪气的骂,也不知图些什么……二十多年如是,竟教得姑娘也这般……”

“阿梨莫要再说了。”

闻昭正色打断她,视线从石碑辗转至伞外的雨幕中,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师父至真至善,其中大义,你我二人不该置喙。”

其中大义,闻昭应当是明白的。

自记事起,她便跟在亦师亦母的梁芹左右。

梁芹告诉她,逃脱家人束缚之后,她便是一个人。而今有阿昭作伴,就像有了家一样。

孩童时期,梁芹捡了许多木头,给她做了各式各样的玩物,后来问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学。

闻昭自是愿意的,她迫切的想知道,那除木头外没有第二种材料的精巧玩物,是怎样做出来的。

她跟着师父游历山河,在各地建造屋舍,金工巧思,无人不称奇。

某处废弃楼阁,九岁的铛梨衣衫残败,窝在墙角一抽一抽的哭。

梁芹心软,将铛梨介绍给了家中当婢子,给了她落脚的一席之地。

行至边境小城锦江,梁芹见此地屋舍破败,便开了营造阁,誓要大庇天下百姓。

然城中工匠多世俗,第一次见女子匠人,便处处施压于梁芹。

梁芹用手艺证明实力,吸引了不少顾客,却因触碰到了对家利益,被想方设法的埋没陷害。

还未见得云开,梁芹操劳二十余年,早就累坏了身子,一夜高烧不退,转眼间撒手人寰。

听闻梁芹病逝,她家里的人立刻将铛梨赶了出去,铛梨无奈只能找闻昭相依为命。

万般苦命人。

每每想到此处,闻昭直要叹气。

可她终究待在师父身边十二年,师父未尽的心愿,她全都知晓,也必会继承师父衣钵,走上师父那条路,更要走在师父前面,走到柳暗花明时。

如那远山景一般。

怅思许久,闻昭蓦然回了神,抬手拭见脸颊上冷冽湿润的触感,直到手背上又印下一颗炽热的泪珠,才发觉自己仍然泪流不止。

“闻昭姑娘!闻昭姑娘!”

一道如闪电般的声音破开这厚重雨幕,贯入二人耳中。

闻昭接过铛梨递来的手帕,背过身去,仔仔细细清理着脸上脏乱的痕迹。

来人是梁芹所开营造阁里的店小二,也是她半路上救的少年。梁芹去世后,他感念其恩情,并未辞去,而是认了闻昭做新主,忠心耿耿伺候着。

熟人都唤他阿庆,也是梁芹亲自赐名。

阿庆一路跑来,整个人都像沐浴过后般,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他也不顾泥坑水洼,就着湿透的鞋袜一脚踩了进去,满身泥迹,好不狼狈。

他气喘吁吁道:“还是先前几个爱挑事的,拿着姑娘前几日卖出去的榫卯锁上门来了,他们觉得自己被坑了银钱,就在铺子里面撒火砸东西,小的当真拦不住,还好有个路见不平的壮士出手,才没让他们毁了铺子,不过这事还得姑娘出面,如今铺子里的人都在等姑娘……”

铛梨听的气急:“自打营造阁开张,那些工匠就没给过好脸色,说什么夫人从前造的屋舍都是吹嘘来的,处处贬低;如今又一个个的,趁着夫人去世,刚及笄的姑娘没了庇护,三月间来闹了不知多少次!怎的如此不容人……”

闻昭一直细细听着,转过身后,之前梨花带雨的哭相已然消失不见,恢复了平常一般的淡漠清冷。

“是啊,小的知道今日清明,您一定——”

话音一顿,阿庆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垂着脑袋,用余光打量着闻昭此刻神态。

他并不是怕自己说错话被责罚,而是自责自己又提起了些不该提的。

他知道梁芹逝世,姑娘应该是最难过的一个,总不愿再让姑娘劳心伤神。

“走吧,去看看。”

闻昭神色自若,自顾自走出伞外。

她身姿纤细,步伐却稳重有力,大步走出庇护,走进那飘摇的雨幕中,去面对所有大风大浪。

雨势渐小,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弱了下去,只剩积下的几股水流顺着屋檐潺潺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柳枝飘扬间,隐约可见檐下走过几个人。

铛梨收起伞,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争执声混乱。

走在前面的闻昭也顿住了步子,纸糊的窗户不隔音,听得倒是清晰的很。

大门并未关严,漏出一条缝。晨风寒冽,屋内的人被冷的颤抖了下,缩着肩膀掩起风口。

他回头冲与自己同来的人使了个眼色,继而冷哼一声,面向另一旁,横气道:“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模样不过二十余岁,竟也掺和起大人的事了?”

其余人立刻附和起来:“快滚快滚,你不明是非就进来拦我们这事,看你年轻不懂事就算了。要是再不走,等那小妮子来了,这账可要一块算了!”

店面不大,布置的井井有条,想来主人十分爱惜。只不过一些木制工艺品被狠狠摔在地上,略显凌乱,似有打斗痕迹。

被他们威胁的男子一身玄黑而立,处处可见的衣裳被他穿的颇有些贵气,闻言抬起眼,神情带了几分疏淡。

他身量高大,气质本来是清冷寡淡的,那双清墨似的桃花眼却深邃似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又多透漏出些轻蔑来。

这些人见识过他先前展露的身手,此时又被他这副姿态吓住了,喉头滚了几滚,终还想起自己毕竟是个辈分大的,强硬道:“看什么看!不过会点拳脚,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就是,我们锦建坊——”于贲双手抱拳,朝天拜了拜,骄傲道,“可是京城那位亲临考察过的,工部手下的建坊,你要是想动我们,那位怪罪下来,怕是你人头都不知道烂在哪个臭水沟里!”

宋连淮轻扯起眉头,丝毫没被他们震慑住,双臂抱在身前,朗润之玉般的音色间带着几分明显的讥笑:“那位上次北巡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几位‘长辈’还记得这么清楚,当真不是偏居一隅当了那桃源人,连如今年号都不知道了?”

“你……!”

几人见他言辞胆大犀利,纷纷被呛住了话。

他嘴角上扬着,多是嘲讽之意,不知是说与谁听,又道:“工部手下就这等货色,这朝政,还真不如不理。”

于贲一听他这轻浮言论,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般,大声道:“你连那位都敢随意编排,胆大包天!”

“小心我们告到上头去!你小子就等着吃牢饭吧!”

“……”

宋连淮又想说些什么怼回去,忽而狂风大作,两扇门被甩了开来,“砰”的一声撞在那繁杂货架上。

屋内争执瞬间偃旗息鼓,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大片晨光倾泻而下,为首女子一袭月白长衣,一步踏过桐木门槛,裙衫随风飘动之际,恍若那从天而降的仙子般,沐浴着圣光降临此地,冰肌玉骨,不染纤尘。

好一会儿,她方才开口,音调婉转柔和,却又生出些无形的压迫感,叫人顾忌。

“营造阁新任掌柜闻昭,问诸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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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降是镇国侯府的嫡小姐,家世显赫,父母恩爱,还有三位风流倜傥的兄长。

可她只是个西贝货。

真正的沈云降,早就病死在了六岁那年。

她从来都知道,善良的镇国侯夫妇将自己捡回去,只是为了解一时丧女之痛。

所以她向来小心翼翼,面对三位兄长的刁难作弄,也是逆来顺受。

所幸她嫁了个好人家。

自幼与她青梅竹马的三皇子冯聿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是多少贵女高攀不上的好夫君。

她早已心满意足。

大婚前一日,沈云降幻想着从此以后的幸福生活,在光影错落的雕窗前,与大兄沈寄山四目相接。

随后男子立刻转身离开。

在此之前,沈寄山从未正眼看过她;而次兄对外温柔敦厚,却唯独对她口轻舌薄;三兄是个性子乖戾的武痴,日日折腾她当陪练。

她想,幸好都过去了。

一夜好梦,却在第二日醒来后,回到了她刚进府时,三位兄长想置她于死地的那天。

难道还要将这十多年的苦难重新经历一遍?

沈云降绝望的合上眼。

几秒后,她垂死病中惊坐起。

既然这样,不如让她好好治治这三位兄长。

ps:

1.替身梗、重生梗、强取豪夺梗大杂烩。

2.男主是沈寄山。

3.与三位兄长斗智斗勇的小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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