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跟前，温莹没再盯着他看，微垂眼睫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段稍远的距离。
他没再动，温声说：“唐昼让我过来接你。”
“嗯。”温莹点头，“唐昼跟我说了。”
“我刚才站在车边，你没看见？”
温莹不好说隔了个马路，自己完全没注意，不然他这种每天被人捧着的人可能会觉得没面子，况且他不主动叫她，她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敢去认，挠挠头，弯唇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太阳底下，他眼睛眯了眯，看清她还泛红水润的眼睛，“你在刚刚被欺负了？”
“啊？”温莹脑袋懵懵的，抬眼瞧见他的视线，忙摸眼睛，摇头，“没有，没有。”
他“嗯”一声，“要是被欺负了，可以跟唐昼说，他不会不管的。”
“嗯，好。”
这么应完，温莹觉得像在变相承认，指着空气里漂浮的碎杨毛解释：“就是刚才杨絮进眼睛了，眼睛不舒服，被我揉红了。”
四月份的下午，阳光微燥，空气里杨毛盛行，吸进鼻子里会痒的打喷嚏，很烦人。
男人唇角弯了个非常清浅的小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巾帕递给她，“先擦擦泪，眼角还留着。”
是他随身携带的巾帕，温莹觉得接了不好，她自己抹抹眼角，抬头问他，“好了没？”
男人动作自然地收了巾帕，随口问着：“你杨毛过敏？”
“没有。”
他没再问什么，只说：“走吧。”
温莹忙跟上他的脚步。
到车边，温莹纠结是要坐副驾驶，还是坐后排。
有的人副驾驶是留给女朋友老婆的，是另一半的专属，不让别的女人坐，但有的人觉得坐后排是拿他当司机，何况他们这种人，平时就是司机在前头，他们坐后面。
温莹踌躇在车边，不知道怎么选择，抬头看已经绕过车头站在驾驶门的男人，他也正扶着门边看她，“锁开着，怎么不进去？”
“我……我坐哪？”温莹指了指副驾驶，又指了指后排车门，犹豫问他。
男人漆黑的眉毛轻挑，“我看着像是司机？”
“没有没有。”温莹迅速拉开车门，想赶紧坐上，看见座上的深棕色西装外套和花纹领带，身体顿了下，迟疑看一眼已经坐上驾驶座准备发动车子的男人，只好自己拿起来，进去坐下，动作小心地关上门，将西装和领带抱在怀里。
感觉男人在看自己，温莹扭头，刚想把衣服递给他。
“车门。”他说。
温莹回头看向车门，关得好好的，窗户也关着，满头雾水地转回来，车门怎么了？
他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没自己来，温声解释：“没关严实。”
“哦哦，不好意思。”
温莹重新打开车门再合上，回头问他：“合上了吗？”
“没有。”他点在方向盘的手还是移开，侧歪身子，打开车门，再大力合上，“可以了。”
等他撤回身体，温莹贴紧椅背的胸口才微有起伏，轻轻呼吸。
车子往前，温莹看着前面的路，心里有些忐忑，她一开始坐唐昼的车，因为车门不好关，她担心关不上，使大力气合上，被他说了好几次动作要轻，要小心，别不是自己的车，就不会心疼，她再关车门的时候，就会小心再小心。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笨笨的？
想悄悄看他一眼，但要是被他发现了，到时候恐怕要尴尬，温莹端正身子坐好，不敢再动。
包里手机震动，温莹掏出来，是运营团队发来今天的拍摄剧本初稿，让她过一遍审核。
温莹主要是晚上做直播，每周发两三个颜值视频，最近有个变装很火，让她跟热度拍一个。
温莹很抱歉，没有早点对他们说，现在在群里说也不晚，省得再往下浪费时间。
「大家别再忙了，我准备离职了」
她消息发出去，下面一连串的问号，纷纷问她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了，账号今天还涨了五万粉呢，马上就破百万了，还有一个陌生头像说她还以为莹莹姐说着玩的，竟然是真的。
温莹猜测，这个头像应该是她在洗手间碰见的那个女孩。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坐车别玩手机，容易晕车恶心。”
温莹终于光明正大地转头看她一眼，乖乖“哦”一声，关了手机，看前方的路。
聚会在一个温泉山庄里，周围是野生植物园林，初夏时节，风景秀丽，花团锦簇，瞧着格外赏心悦目。
温莹去年这时候跟着唐昼来过一次，只记得是他们兄弟中一个人的资产，但具体是谁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车子沿石板路上山驶进山庄，后院的旷地上有人正为傍晚的烧烤做准备。
车子倒车进停车位，温莹的视线一直落在草地上抱膝而坐的一对男女身上，他们聊的很投入，有说有笑。
男的长得还可以，但身上富家子弟的浮浪之气浓郁，抱在膝上的手指戴着金戒指。温莹认识，是她男朋友，唐昼。
他身边的女人，穿着一套白色小香风，烫过的头发挽在脑后，很精致白领的装扮。
温莹不认识。而且她确定，她没在唐昼的朋友中见过。
而且唐昼的眼睛，都要黏在女人脸上了。
看着不像是对普通女性朋友的眼神。
温莹现在很懵，她心里有个猜测，但又觉得不至于，如果这个真的是唐昼上学时喜欢的白月光，他为什么会叫自己过来？
他直接找个借口，不让她过来了，不让她和女人碰面不是更好吗？
还大费周章地让三哥接她过来。
她心里全是雾水，听见旁边男人低声自语：“她怎么回来了……”
温莹立刻转头问他：“你说谁？”
他眉头紧皱，眼睛朝草地上示意一下，“唐昼身边那个，白瑜禾。”
温莹只听出来一个白姓，名字完全不知道怎么写，这样的话，她叙述的时候就叫不出来，只好说：“三哥和白小姐认识？”
“嗯。”他思考的时候手指习惯点在方向盘上，转头扫她一眼，又朝草地上眺一眼，眉目微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温莹瞧着，似乎很难开口。
他说不口，她就主动问：“是唐昼上学时喜欢的那个女生？”
她这一说，男人明显非常意外，眉头高挑，语气也不复以往的温和，诧异问：“你知道？！”
“嗯。”温莹点头，“唐昼之前跟我说过。”
也就是去年冬天，唐昼新学了一招菜，让温莹去他家尝尝，那是她第一回去他家，在置物架的格子上看见一张合照，里面的一个少年她看着眼熟，非常有亲切感，但在哪见过不记得了，就想拿下来仔细看。
拿照片的动作被刚出厨房的唐昼看见，他一个箭步上来，夺走她手里的相框，拇指使劲儿擦照片上的一个女孩，像是被她刚才的抚摸玷污了。
温莹难堪地站在旁边，道了一声歉，但她看着唐昼的动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有个猜测。
她算是头一回质问他，“她是谁？”
唐昼把擦好的相框放回格子里，目光直白地看着她：“莹莹，如果我给你说是普通同学，你肯定也不信。”
他耸耸肩，“何况我也不想骗你，这是我上学就喜欢的女生。”
“现在也很喜欢？”她窝心问。
“那当然。”
那时候温莹刚被电视台辞退，交完下一季房租的银行卡只有一百七十八块钱，生活捉襟见肘，唐昼完全不担心她会提分手，继续坦白说：“而且我之所以会追你，完全是因为你和她像。”
替身哦。
温莹这么想。
缥缈的声音散去，温莹听见耳边人说：“你没发现，你和白瑜禾有点像？”
当初唐昼没解释她和白小姐哪里像，温莹现在想问问他：“你说我们俩像，哪里像？”
那天温莹没看清白小姐的面相，现在远远看着，她和唐昼的这位白月光长得一点都不像。
“气质。”
他看着她说：“你现在的气质，和白瑜禾高中时候的气质有些相似。”
白瑜禾高中的时候气质很仙，不食人间烟火，特别是她在校庆上跳的那个仙气飘飘的舞蹈，直接把唐昼拿捏的死死的，温莹身形瘦薄，五官清纯灵秀，气质也很仙，和高中时的白瑜禾有点像，尤其是只看背影。
但也仅仅是有点，不能再多了，毕竟她们俩五官各长各的，而且白瑜禾很聪明，无论眉眼还是气质，都有股聪明劲，温莹就有点呆呆笨笨的，特别是思考想点子的时候，很可爱。
“可是……我看着我们俩现在不像啊。”温莹手托下巴，望着草地上的白小姐，她一看就是都市女强人的打扮。
她是个职场菜鸟，两份工作都黄了，现在还要背负五百万的违约金。
对！违约金！
温莹双眸陡然睁大，唐昼的白月光已经回来了，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白月光身上，那么多年求而不得，说不定要去追求了，而她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他都没发现，说不定那点单薄的、比苍蝇翅膀还薄的感情都没了，还会借给她钱吗？
他要是不借的话，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