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教教我(1 / 1)

李青臣忙说:“我还有两日就能出去!赴死?不用让人死……”

沈梅君沉默良久,她回首望穿虚妄。

三棵血红枫树的树根铺满院落,待李青臣离开,岑夫子再无顾及,他如一只雄兽,扔掉披在身上的衣裳,撕开为人的礼义廉耻,目光痴迷地抱着血枫,宛如缠绵的爱侣,他扭动身躯,身体不断拉长,像蛇一样绕了枫树两圈。

枫树的血色褪去,绿意盎然的树叶落在岑夫子健硕的肩头,男人猛地抬头,血色斑痕印在他与枫树贴合的皮肤上,他舔了舔牙齿上的血,回味无穷。

岑夫子教授的剑招就是西云四洲常见的基础剑术,又以血肉灵供养自身,很符合世人对魔修的印象。

吃再多的人,无法突破的境界终将成为他日后的死亡通知。

李青臣小声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随你,你跟他学就是。”沈梅君合上眼,将那诡异的画面抛之脑后。

李青臣离桃花树越来越远,偶尔回头。

“你生气了。”他自小心思敏感,李家湾的村民怎么议论他,乌水镇陈府的下人怎么传他,他都一清二楚,全藏在心里。

“你是仙女,别这么小气啊。”李青臣与她说话。

沈梅君没想到有天会被个小屁孩说小气,旁人都说血梅女睚眦必报。

“仙女不跟你计较。”她说完便在灵台化出一面镇魂幡。

六品镇魂幡,从药仙教那化神初期的蠢货手里夺来的,上面的阵纹法印已被她清理干净,桃花源的布置她已了然于心,又不是只有药仙教会布阵。

沈梅君思索,剑阵利于攻,她需要合适的法器剑起阵,这有现成的法器材料,镇魂幡的幡面是千年妖兽玄阴鱼的鳞片和枯木蚕的丝,幡架的是土属性的旁山石。

但以此三物炼制的法器剑并不满足沈梅君的预想。

她掌心生出血红业火,将镇魂幡包裹。

天色暗下,皓月高悬,转瞬一夜,晨光熹微。

李青臣与薛从席一起出了门,路上皆是去桃花树下听岑夫子讲课的白衣男人,三两成群,叫章逸的青年本独自一人,见到李薛二人后,便三人结伴。

西侧的白衣女子们也稀稀落落地踏青而来,墨竹和阿梅,或者说是宋无恙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李青臣。

宋无恙正思考如何跟这小孩打招呼,仙子给的画影图上出现过他。

“仙子你回来了?”宋无恙灵台的小人一骨碌站起来,白衣的沈梅君笑着点头。

沈梅君偏过头,她身侧墨竹低头一言不发。

她注意到前面离她不远的女人,沈梅君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先天之气不足,想来是岑夫子屋里那人,似乎是对别人的视线敏感,女人回头环顾身后的同窗,并未发现异样,此时沈梅君已经收回视线。

李青臣在脑子里喊了几声,不见回应:“真走了呀。”过了许久,他又喊了几声。

又没人跟他说话了,李青臣抬头,缕缕白云的蓝天,连只鸟都没有。

岑夫子仍旧是鹤发童颜的模样,盘腿坐在莲花台上,远看着仙风道骨,不时有人向他问好,金丹女修陆若和男修方留意也与众人一起坐在小桌前。

后面还余几个空位,岑夫子也不问谁没来,便挥手化出四个画影,四个人形画影各自出招。

陆若和方留意眉头紧皱,两人对视一眼。

这老东西教的什么东西,他们连炼气都不会,怎么就教剑招?

许是注意到这两个“检查员”的反应,岑夫子眉毛一挑,得意地点名:“这四招是上堂课教的,李青臣、章逸,你们两个给大家再演示一下。”

沈梅君看着这熟悉的场面。

「梅君,你与诸位师弟师妹过过招。」

李青臣和章逸的招式较院内灵动许多,还是两个花架子。

沈梅君一心二用,灵台上的化身变出一柄剑给宋无恙,宋无恙面前飘浮三尺长剑。

她从未用过碰过兵器,小心翼翼地双手握住,毫无章法地劈、砍、戳。

“你看那图的招式,学来看看。”岑夫子教的基础剑法也无甚大错,沈梅君也不必革新。

“太快了……”宋无恙盯着第一幅图。

宋无恙模拟图形上的动作,沈梅君看她笨拙的转身,走过去提起宋无恙的手臂:“在这里稳住,腿注意……”

宋无恙听她语调温和,便问:“你以前也这样教别人吗?”

沈梅君随口说:“指点过一些同门,他们好像不是很喜欢跟我过招。”

宋无恙偷笑:“那你肯定是上课的夫子最喜欢的学生,夫子忙时,都让学得最好的那个去帮他。”

沈梅君笑了笑,松开她的手:“你再看一遍,手……侧身……发力。”

宋无恙一动不动,沈梅君面露困惑:“怎么了?”

宋无恙有些尴尬地问她:“怎么发力……”

这把沈梅君给问住,她看了眼岑夫子的第一幅画影图,这转身就是大腿发力,才侧身出剑,一眼就看出的力道走向:“腿?”

聪明的学生不一定是个擅教的老师,但沈梅君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这边教宋无恙,外面李青臣和章逸的比试已经完毕,两人只演示岑夫子教的四招,其余三十几人面露疑惑与不解。

他们两个一看就会,自己当真蠢笨?

岑夫子开始说话,诸生都安静下来:“你们天分参差不齐,既有新来的同窗,今日,我便再讲理论课:炼气。”他这话说完,陆若和方留意终于有些满意。

相比不明所以的剑招,而听课的人们更好奇所谓的仙术,炼气之说。

岑夫子说什么,沈梅君就动笔写什么。

炼气之道,五行之说,风雷雨雪四时变化,她了然于心,对高阶修士而言,如餐风饮露一般平常。

灵台上的宋无恙才需要专心听岑夫子讲学。

近午时,课散。

欲言又止的墨竹终于跟沈梅君说上话:“你……”她盯着沈梅君的眼睛。

沈梅君粲然一笑:“墨竹?”

墨竹欣慰地挽上她的手,提着学盒:“回来就好。”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是沈梅君听明白。

墨竹看出“阿梅”的变化。

毕竟宋无恙不知自己平日举止,如何在熟悉的人面前扮演自己。两个灵魂,就算模样一样,墨竹多日来只与自己相处,她是个细心的姑娘,又见过桃源的奇妙术法,心中已有大胆的猜测。

是夜,李青臣在烛下抄书。

正是岑夫子与他说的《清静无上心经》,左侧已经堆了一叠抄好的道经,烛火被莫名的风吹动,他四处张望,在心里喊了声,没见回应,便又低头抄写。

“跟你打个招呼。”

李青臣猛然回头,却见熟悉的白衣身影站在卧室的书架前。

那日少年远远望着冯虚御风的仙子,她站在云端,挥剑斩雷霆,她将他们护在身后,他的记忆里,她一直只给人留下背影。

沈梅君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翻看书上的内容,都是炼气筑基的基础册子,还有一些流传多年的修行理论。

李青臣拉下窗户,又到门口检查扣上的门栓。

他疾步跑在沈梅君身后:“你!你不是……鬼吗……”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到书架上。

沈梅君举着一册书,宽大的袖子随之摆动,她缓缓转过身。

李青臣看着她的脸,当即说:“你……不是女鬼……是仙子!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原来不是像神女庙里那些披帛纷飞,面容慈悲的神女模样,但她面容柔和,眉眼似笑非笑,浑身似有神光。

神女一开口就打破了李青臣的美好印象:“女鬼?我死后连鬼都当不成。”

李青臣听她熟悉的声音,果然是那个斤斤计较的“仙子”,橘色的烛光落在沈梅君脸上,浅色的眸子里全是光,李青臣只看了一眼便避开她的视线,他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他们不会发现你?”

沈梅君突然问他:“你学那四招花了多久?”

李青臣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不是来问他药仙教和药人的:“……我现在还没学会。”

沈梅君狐疑地打量这个小东西,别谦虚:“你招式没错。”

李青臣挠了挠头:“只有招式,不算会,章逸便不是简单套用招式,我觉得我能用第二招‘雁字回时’应对,但是……”他比划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两次的回身又细微的差别,“还是不对。”

我就说是一看就懂的招式,只是理解其中灵活变化需要旁人点拨,沈梅君想。

她露出满意神色:“你只想回身,手、腰、背、腿各处跟不上,基础太差,那个叫章逸的,以前应该会些拳脚功夫的,你不如他也不必泄气。”

李青臣问:“他比我年长,但我以后会比他厉害。”

沈梅君托着下巴:“小东西,我看你骨骼清奇……”

李青臣连忙反问:“你想收我为徒?”

沈梅君笑了笑:“……我不收徒。”

李青臣的黑眼睛眼巴巴望着她:“堂主说我很适合修炼。”

堂主想收他当徒弟,但是,李青臣明白他不是好人,以前的老师是讲学问的,教他明是非,知善恶,他不能跟着恶人学。

但他想学仙术,这样才能救回父母亲。

沈梅君垂眸低笑:“世上的天才数不胜数……”她瞥见看着少年雪亮的眸子,里面满是憧憬。

李青臣沮丧地坐到床上:“仙子姐姐……”

沈梅君翻着书,目光一动:“你我没有师徒的缘分,但指点你几招还是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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