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并清剿(1 / 1)

一兴奋过头就忍不住抓周围人的胳膊,这是杜袅袅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那时候父母还在身边,她还是备受宠爱的小孩,每当父母说带她去游乐场玩或是一家人外出吃饭,她都尤为高兴,会咧开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欣喜地抓住爸爸妈妈的手摇晃,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后来家里变了,习惯却是没变。

好在现代社会开放,她就算激动之余不小心抓了男同学或男同事的胳膊,也不会受人置喙。

但这是在古代,风气虽不至于存天理灭人欲,但也讲究男女大防。

杜袅袅一下就松开了手,忙不迭道:“对不起,我……刚才,我、我想到了主意,所以……”

她本来告诫自己不慌的,越是脸红舌头颤,越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但说着说着,她的舌头不听使唤了,吐出的字全都羞羞怯怯又满怀懊恼,像是小女儿心思情之所至,一点儿也没表现出她原本想表达的正经意思。

她真没想占他便宜啊喂,听她解释。

陶玠黑眸凝在被她抓过的手腕处,蓦地被抓住,又蓦地被松开,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毫无预备地被人包裹住,意外之余刚觉得有点适应,又有点温暖,那人却慌忙丢开他,叫他莫名生出淡淡的失落。

但转瞬又是甜的,她对他的心思一向昭然若揭,徐尧看了,又不知会编排出什么相思已深、情难自禁的戏码。

抓便抓了吧,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在意。

看她着急结巴的样子,他音色低沉暗哑,轻轻道了句“无事。”清淡的眸子转到一边。

然后……毫无预兆地对上自家姑姑看戏的眼神。

陶玠:……

陶韫和自家侄子对视,尴尴尬尬地扯出笑。

她并非有意来听墙角,从房中出来,她听见两人在谈论如何找出叛徒,一时驻足听了下去,没成想这位长相不怎样的小娘子胆子却很大,竟伸手抓住了自家侄儿的胳膊。

要知道陶玠自小便是清冷的性子,不喜旁人靠近,年方二十,府中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平日和那些高门贵女们也是疏离冷淡,旁人都道他醉心事业、不近女色。

今日她却见到有小娘子能和他离的这么亲近,交谈时只隔一尺的距离,陶玠看这位小娘子的眼神更是难得带了点柔和的意味。声名赫赫的将军夫人以为这已经是惊天发现了,却没料到接下来出现了更令她意外的一幕。

玠儿这是开窍了?

这位小娘子看起来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只是姿色……咳,怪独特的。

不过玠儿喜欢就行。

陶蕴已打定主意要将这喜大普奔的好事写成信函寄给陶玠的母亲,她这位嫂子成天操心侄儿的婚事,生怕年过半百还抱不上孙子,眼下可是个积极的信号,她嫂子知晓了一定会心花怒放。

她迎着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含笑走过去,“你们商议的我刚刚听见了,杜小娘子对此计谋可有把握?”

杜袅袅迅速回神,想起将军夫人与她素未谋面,她没头没脑提出这么个方案,着实让人难以信服,遂补充道:“夫人,小女子本是出身官宦之家,后来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家中有老有小,无以为继,小女子只得挑起大梁,跟随行老学雇觅人力、干当人、酒食作匠之类(1),以此谋生,时间久了便学会察言观色、识人断事,刚才陶大人提起调查之事,小女子斗胆进言献策,还望夫人不要责怪。”

“你心思聪敏,又有正义之心,我怎会责怪你呢?”陶蕴和善道,“只是这个主意听来轻巧,难免有些疑虑。贼人心思狡猾,怕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套出话来。”

杜袅袅心道,她自然不是靠三言二语问出结果,而是当面见到人方便对号入座翻看简历,是否叛徒,一看背景便知。

她这般想着,面上却以退为进道:“夫人考虑周详,是小女子想简单了。不如将方才的提议作为实施的计策之一,程姐姐带来的密信也是一条线索,可同步派人顺藤摸瓜暗中调查,多方入手,互相佐证,这样有备无患。”

陶蕴抿唇不语,似在思索她提议的可行性。

陶玠是见识过杜袅袅斡旋的手腕的,她对于看人似乎有特殊的渠道和本领,他至今未能查清很多事情她究竟从何得知,但眼前的女子是友非敌,倒是可以肯定。

他忖了忖,“姑姑,杜小娘子在识人方面确有过人之处,我在滑龙山招安之事,也多亏她居中帮忙才如此顺利。不如就依她之言,多方行事,杜小娘子只管发放寿宴奖赏,每人问上两句,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陶蕴听侄子这么说,看杜袅袅的眼神多了几分信任。

“如此,便有劳杜小娘子了,我会派人手护卫你的安全,有甚需要的,你只管开口。”

这两日,云州守卫军的大营流传出这样一则消息。

大将军过寿辰,全军同乐,只要去军营西侧的库房,报上姓名、籍贯、入伍时间,就能排队领到一小壶酒,一包干果点心,外加两枚冻梨。

这当兵的驻守边疆,生活寒苦,谁不馋酒喝,何况还有送的水果,在云州,这可是稀罕物。

发放奖赏的小娘子是个新来的,样貌朴实,见人就笑咪咪的,亮晶晶的眼眸像月牙,她认真记录好每个人的信息,无论军职大小,都需本人亲自前去,到她那儿报上名号,每人限领一份,不可冒领。

从她那出来的将士抱着奖赏,无不乐悠悠的,全军沉浸在喜悦祥和的气氛中,盼着寿宴到来,处处洋溢着有酒喝有梨吃的满足感。

就在将军寿宴的前夕,不知怎的,大军中又悄然传起将军受伤的小道消息,说是此前边关动乱,将军出战时不慎受伤,毒性已遍布全身,为了稳住边关安宁,才没有对外透露。

这则消息与大将军带兵离开云州尚未折返的主流说法背道而驰,但听到消息者无不纳闷寻思,究竟哪条消息才是真的,这明日就是寿宴了,将军还能出现吗?

众人心里打着鼓,看着美酒果子,都各起了旁的心思。

就连将军府中都人心涣然,秦震带着两名亲卫面见将军夫人,看起来正在为此事而焦心。

“夫人,现在军中谣言四起,都说将军身受重伤,是否需要我带人出面辟谣,稳住军心。”

陶蕴浅浅勾唇,眉间不见一丝焦躁,“谣言止于智者,胡乱说的就由它去吧。”

秦震并不认同这一说法,憨厚的脸上仍布满忧虑,“话虽如此,但……”

他拿出一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口吻,皱着眉道,“寿宴在即,您跟我透个风,将军他到底有没有事?若是有何变故,我也好提前应对。”

陶蕴听他这话,面上的犹豫隐忍一闪即逝,“无需担忧,将军明日会到场的。”

秦震一瞬不瞬凝睇她的脸,唇畔上扬的弧度几不可查,他拱了拱手,似吃了颗定心丸,“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寿宴在午时举行,为了全军将士一同庆祝,地点便选在了校场。

除去边防城镇的驻军,云州城中驻守的军队有上万人,每五百人为一个指挥,每五个指挥为一军,每四军为一厢。

二十个指挥在各指挥使的带领下,列成整齐的方阵,在蓝天白云下赫赫生威。众人目不转睛,身姿笔直,无一例外地望着场地正中的观礼台。

与大将军尊贵的身份相比,此时的礼台布置的却有些简陋。将军夫人陶蕴带着秦震、陶玠等人缓步走到台中,却唯独未见云麾将军本人。

众人不由心里犯嘀咕,却见陶蕴身旁的传唤官手捧一卷名录,朗声宣读道:“念到名字者,阵前出列……”

他音色高亢洪亮,吐字清晰,不一会儿便点了数十人上前,各个指挥都有人在列。

军中将士还以为是要这些人当场演练武艺,为寿宴增色,紧接着连张耀光在内的数名将领,也应召上前。

一长串名录念完,陶蕴深深注视阵前这些面孔,其中不乏她和将军倾注信任的佼佼者,却做了敌国的奸细。

杜袅袅整理出来的不只是名单,还有他们干犯律法、罄竹难书的罪行。

宽广的校场,北风吹起陶蕴华丽的衣角,她神色肃穆地挥了挥手,一队身型彪悍的精锐骑兵出列,将阵前这些人团团围住。

若说应召出列时,张耀光心底还不太确定,此时他看到骑兵身上泛着光的黑色盔甲,斜斜的佩刀已然出鞘,皆握在手中蓄势待发,他不由目露骇然面色发沉。

黑甲骑,云麾将军嫡亲的直属精锐,可以一敌百,战无不胜。

这些天他始终没有抓到那三个女人,难道证据已送到将军夫人手中了吗?可是,看这周围的人群,数量之众,好些他也未曾知道底细。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不一定就暴露了。

被围住的将士们躁动着,今日寿宴,他们未曾携带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晴不定。

陶蕴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旭日之下,她冷声开口,铿锵有力:“但凡念到名字出列之人,本是我大颂将士,却包藏祸心投靠敌国!”

她的眼眸冷淡得如冰石一般,“依照军规,通敌叛国者,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张耀光心中的侥幸在此时破灭,他仰头注意到陶蕴身后的两位蒙面女子,当即愣在原地。

是她们?

他竟然……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东京梦华录》之雇觅人力。行老,指各行各业的头儿,为人介绍职业。干当人:指做雇佣工的杂役。酒食作匠:指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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