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1 / 1)

甄海星调了个头,坐在了昏暗的自行车棚里。

难怪沅来今晚给她发微信,问她是不是加班。他不是出尔反尔,是有客人。至于他和这位从人影不难看出烫了一头羊毛卷的女士是什么关系,甄海星无从去猜。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好贸贸然加入。

半小时后,羊毛卷女士还没有下来。

快要冻僵了的甄海星去了对面一家烧烤店,除了吃食,还要了一瓶小二锅头。

她是有酒量的人。

过去二十六年,她不曾一醉方休。逢年过节,她的父母是别人的父母。朋友聚会,她是给朋友端茶倒水的人。偶尔,她自斟自酌,也不能买醉。买醉买醉,是要花钱买的。她过去想着要孝敬姥姥,要存钱,不能大手大脚,反倒是如今,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

还真醉了……

二两对她不算多,但酒是假酒。

当她耳边的嘈杂声有了回音,眼前的人影开始层层叠叠,她用所剩无几的神智,一下下戳着手机,给沅来发了微信:「我快到家了。」

她不能不回去了,唯一能做的是给沅来通个风,报个信儿。

沅来没有回复。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甄海星上半辈子没白白“千锤百炼”,头痛得要裂开了,愣是笔直笔直地走回了家,除了拿钥匙往锁孔里捅的时候,捅歪了两次,根本看不出她喝了酒,或者说喝了假酒。

她到楼下时抬头看了,客厅关了灯,所以羊毛卷女士十有八九是走了。她这才上来,看客厅和平日里没两样,纷杂,却没有温度,看沅来的房门也和平日里一样悄无声息地关着,根本看不出有人来做过客。直到她换鞋,一低头,鼻涕往下流,吸了吸,闻到了女人的香水味。

当晚,甄海星做了个梦。

前两天,公司里又有人在茶余饭后拿她的闪婚说事儿,说闪婚的老公要么是大明星,要么是继承人,问她老公是何方神圣。她只能说:“你们小说看太多了。”

日有所说,夜有所梦。

她梦到她和沅来面对面坐着,她问他:“你是大明星吗?”

“不是。”

她又问他:“你是继承人吗?”

“也不是。”

梦里的他和现实中一样,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壳,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看不清眉眼,更看不到心。

但梦里的她和现实中截然不同。

她在梦里开怀大笑:“我小说看太多了!”

“这对你重要吗?”他反问她,“大明星,或者继承人?”

她连摇头,带摆手,还飙了英文:“不不不,我完全不care的!不过……”

不过什么来着?

这是一道分界线。不过之前,甄海星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之后,她忘了她的下文。但也无所谓,一个梦而已,忘了便忘了。

转天是周末。

一大早,甄海星口干舌燥,将床头柜上一杯凉白开一饮而尽,随之,打了个激灵。

她记得昨晚,她靠“钢铁般的意志”从烧烤店回到家,记得她闻到了羊毛卷女士的香水味,记得她用最后一丝丝力气爬上床,结束了漫长的一天。

而她并没有在床头柜上放一杯凉白开的习惯。

不可能是沅来……

但又只可能是沅来。

二人做夫妻至今,共度了十来个周末,但周末的交集也不会比工作日多。沅来要么在房间里,要么出门,出门也会选甄海星在房间里的时候,尽量不去打照面。甄海星除了在周六的上午去一趟超市之外,其余的时间也是在房间里看看书、刷刷手机。二人仅有的交集,也只有“食不言”地吃饭。

今天要破例了。

甄海星在房间里盯着表,盯到九点,自言自语了一句go,去到沅来的房间门口,抬手,顿住,再提上一口气,敲了敲。

五秒钟过去。

甄海星不知道沅来是不是还在睡,进退两难。

就在她要作罢时,沅来从里面将房门打开一人宽。他从不将房门大敞,无意于让她看,好在她也无意于看。“有时间吗?”甄海星多少惴惴不安,“聊两句。”

“等我两分钟。”沅来关上了房门。

甄海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一次环视这个家。

结婚前,她问过沅来:“有期限吗?我们的婚姻。”形形色色的小说,不光她的同事们看过,她也看过。各取所需的婚姻,首先要有个期限。

沅来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反问她:“你需要期限吗?”

当时,甄海星连活都不想活了:“我不需要。”

“那就没有。”

所以从理论上说,这个家是她永远的家了。

玄关处的衣帽柜更像个储物柜,装满了杂货,瓶瓶罐罐、小盒子、大箱子,也有乱七八糟的织物,若有一天断舍离,能掏空了它。3+1+1的沙发不是配套的,三人沙发是皮质的,两只单人沙发一个是酸枝木,一个是布艺,茶几是大理石的。餐桌椅也不是配套的,一共就两把椅子,迥异。也谈不上混搭,更像是从二手市场一件件凑齐的。

这让甄海星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每一样物件没什么不同,都是沅来凑回来的。

两分钟后,沅来从房间里出来了。

之前二人“开会”,都是沅来坐布艺沙发,甄海星坐酸枝木,隔着一条长茶几的距离,面对面。今天甄海星还是坐酸枝木,但沅来落座了三人沙发的中央。

甄海星稍稍适应了一下被沅来拉近的距离,才道:“昨晚,我喝酒了。”

“为什么?”

“因为……”甄海星不便提羊毛卷女士,“昨晚是我老板的生日。”

沅来点点头。

甄海星继续道:“我床头柜上的水?”

“你喊口渴。”

“所以是你给我倒了一杯水?”

“嗯。”沅来没有和甄海星斤斤计较说不是一杯,是两杯。

“我昨晚除了喊口渴,”甄海星屏息凝神,“还有没有说别的?”

比如梦话。

“没有。”

当甄海星敲开沅来的房门,说要聊聊时,沅来便知道她要聊昨晚的事。都说了,这房子隔音不好,昨晚,他连甄海星用钥匙捅了半天锁孔的声音都听到了,自然也听到了她在房间里像一条濒死的鱼:“水,给我水……”

他不得不去推开她未锁的房门。

她带着酒气,闭着眼,和衣在床上翻来覆去,衬衫从裤腰里纵出来,时不时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腰,大概是痒,抓了两下,便留下红色的指甲印。

他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来:“水。”

她没睁眼,猛地一坐,把水打翻了半杯,沿着衬衫的领口灌进去。衬衫贴在皮肤上,令她皱了眉。她拎着第二颗纽扣大开大合地抻了抻。

沅来的目光躲不及——当然,即便躲得及,他未必会躲,居高临下,将甄海星的白色蕾丝内衣尽收眼底。在平平无奇的衬衫下,她穿着一件惹火到和她这个人格格不入的白色蕾丝内衣。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剩下的半杯水,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甄海星就这么坐着昏昏欲睡。

沅来没让她躺下,也没离开,双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湿透了的衬衫是薄如蝉翼的白,周身因为喝了酒红得火烧火燎。在她之前,沅来对自己身为男人的欲望和自制力心如明镜,那是两条被他划重合的线。在她之后,代表欲望和自制力的那两条线一条在骤升,一条在下降,至于哪条在骤升,哪条在下降,不言而喻,眼下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都不失为一种管束。

就在沅来要离开时,甄海星抓住他的手腕。

她这才睁眼:“你是大明星吗?”

“不是。”

“你是继承人吗?”

“也不是。”

甄海星开怀大笑,松开了他的手腕,以她坐的位置,随手地,啪啪地拍了他的腰腹:“哈哈哈,我小说看太多了!”

沅来用不重的力道握住甄海星“寻衅滋事”的手,阻止了她。

至今,他和她没有过肢体上的接触,但他看得多了。他知道她有多“娇气”,承认他被她身上的红与白吸引,也承认想象过更进一步的画面,想象过他的手是她身上的红与白的罪魁祸首,但不是今晚,不是在她醉醺醺的状态下。

“这对你重要吗?”沅来反问甄海星,“大明星,或者继承人。”

“不不不,我完全不care的!”甄海星力大如牛地抽回了手,连摇头,带摆手,还飙了英文,又故弄玄虚:“不过……我care另一件事。”

“说。”

“你……”

沅来对甄海星没有感情,没有类似于爱慕、在乎或想要去发展等等的值得一提的感情,但被她吊了胃口。他追问:“我什么?”他甚至忘了他来给她倒水前,正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倒完水,他不但看了她好一会儿,这又陪她说有的没的,彻彻底底忘了在视频会议的另一端,十几个在SEO领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在望眼欲穿。

“你……”甄海星用两只手圈了个望远镜,对准了沅来,“身材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沅来:你们猜我身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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